徐晟
寒冷的冬天,最温暖的事情,莫过于下班回家,桌子上炖着咕咕冒泡的一罐滚菜。屋外寒风冷冻,屋内暖意融融,一种小确幸,瞬间填满心房。
“一滚当三鲜。”天寒地冻,最适合炖煮。
雪地里拔几个萝卜,扯几根大蒜,择好洗净。萝卜切块,大蒜切段,和炸好的腊肉一起盛入砂锅,在炉子上炖着。一会儿工夫,炉子上的砂锅便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一家人端着饭碗,围炉而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头上渗汗。小时候这样的情景,至今想起来仍觉得温暖。
乡下的冬天,日子恬淡而闲散。经历了春种、夏耕、秋收的忙碌,地里该收的收了,该种的种了。乡村,进入一年中最闲适的时光。
天气晴好的日子,男人们便到山坡上砍树枝,准备冬天取暖做饭的柴火,或者背着手到地里转转,察看一下小麦、油菜的生长情况。女人呢?在家里晒晒被褥,腌些咸菜,或者几个女人找一处避风向阳的墙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家长里短地闲聊。她们手上并不空着,一扯一拉地纳着鞋底。
雪一下,天就更冷了。屋顶上皓白一片,看不到一只鸟儿。厚厚的积雪,压得树枝嘎吱嘎吱响。家家户户,少不得生起炉火。炉子放在堂屋中央,几块干柴塞进去,噼噼啪啪蹿出红红的火苗。一家人围炉而坐,烤火取暖。这时候父亲总爱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炉火似乎也跟着兴奋,火光在我们的脸上欢快地跳跃。
母亲是不会让炉子空烧着的。“骨头炖萝卜”有点奢侈,“猪血炖豆腐”得提前准备,更多的时候,是白菜、萝卜、千张、粉条大杂烩,等砂锅里“咕嘟咕嘟”翻气泡,加入蒜苗、姜末、干辣椒,再来一勺猪油。屋外寒风呼呼,屋内热气腾腾。吃一口滚烫的炖菜,一股暖流迅速传遍全身,母亲的“大杂烩”,温暖了整个冬天。
进入腊月,腌了腊肉,日子更加盈润。母亲的“大杂烩”,有了腊肉加入,味道更加鲜美。母亲最喜欢用腊肉炖萝卜,经历过霜雪的萝卜更加甜脆。吸收了阳光的气息,腊肉格外香醇。母亲的腊肉炖萝卜,清甜却不寡淡,香醇而不油腻,是舌尖上冬日最美的记忆!
这时候一顿饭可以吃得很久。火要熄了,添些干柴;菜夹完了,再往砂锅里下;油水淡了,放一勺猪油。这便是冬闲的好处,吃一锅滚烫的炖菜,温一壶农家新酿的烧酒,聊一些不咸不淡的家常,满屋子热乎劲儿。炖冬,炖的是有滋有味的乡村慢生活。
结婚以后,我住进了城里。妻厨艺不错,土鸡炖粉丝、排骨炖莲藕、羊肉炖胡萝卜……妻的炖菜,一点儿不逊于母亲。但上班以后,日子像上紧发条的钟摆,妻没有空闲一显身手。羡慕父母健在的人家,寒冷的冬天,携一身风雪回家,桌上一锅热浪翻滚的炖菜,寒冷和疲惫,一下子全丢在了门外。
晚来天欲雪。这个冬夜,想起母亲,想起炉火慢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