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闻迪

窗外的炮竹“噼里啪啦”欢唱个不停，屋内欢声笑语、暖意融融，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大圆桌上各种美味琳琅满目。“啪”、“啪”几声，酒打开了，汽水打开了，一只只握着玻璃杯的手举了起来，一句句祝福的话语热情洋溢。孩子们红彤彤的小脸儿绽放笑容，老人们眉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随着一声“元宝到，接元宝喽——”年夜饭的气氛被推向高潮。只见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蛋饺被放在餐桌中央，金黄的饺子衬托着洁白的瓷盘，饺子上面洒满通红的辣椒、碧绿的葱花、油光光的黑芝麻，色泽鲜亮，别提多诱人了。那扑面而来的香味儿更是惹得人垂涎三尺，恨不得立马抓起筷子大快朵颐……

在我家乡，蛋饺又叫“元宝”，过年必吃。在家乡人眼中，蛋饺的颜色、形状都酷似金灿灿的元宝，有着招财进宝、富贵吉祥的美好寓意，还可以将花生、芝麻、银耳（木耳）、春笋等各种吉祥喜气、富有营养的食材，制成馅料包进蛋皮里，以寄托人们的美好期盼，因而成为年夜饭的一道主菜，也是春节期间招待亲朋好友的一道吉祥菜。

蛋饺美味，制作起来却不容易。首先要准备食材，鸡蛋、面粉、瘦肉、木耳、干笋、葱姜蒜是必不可少的，依据个人口味还可添加蘑菇、粉丝、韭黄、胡萝卜丁、玉米粒等。母亲是制作蛋饺的高手，她调制的馅料鲜香扑鼻、油润不腻。其秘诀是挑选新鲜“长脸白菜”（就是菜帮子长、菜叶子少的那种白菜）的里层菜帮，洗净、晾干，切成绿豆大小的碎丁，切大了吃起来口感粗糙，切小了吃不出白菜的生脆，绿豆大小正合适；再将香菇泡发、晾干，切成米粒儿大小的碎丁；不用瘦肉，用那种五花三层的，吃起来不“柴”，剁成肉馅，加酱油、豆油、淀粉、食盐、白糖、味精、葱花、姜末、黄酒、鸡蛋液，爱吃辣的可以淋一点辣椒油，腌制片刻，拌入已加工成丁或末的木耳、干笋、香菇、白菜、胡萝卜，搅拌均匀，香喷喷的馅料便制好啦。

接下来是制作蛋皮，也就是饺子皮。这是做蛋饺的关键。摊制蛋皮的难度很高，不仅耗费时间，更需要耐心与技巧。父亲是摊制蛋皮的高手，摊出来的蛋皮个头溜圆、颜色黄亮、厚薄均匀、韧劲十足。他说秘诀有二：一是热水和面并控制好水、面粉、蛋液的比例，二是有趁手的工具。“趁手的工具”是家中的一把大铁勺，勺柄长长的，勺头又大又圆，遍体乌黑，油光锃亮，是摊蛋皮的“利器”。记忆中，大年二十八、二十九晚上，吃过饭，父亲把小煤球炉拎出来，搬个小板凳，端坐炉前，全神贯注地摊蛋皮。他先将铁勺在炉火上预热，倒点芝麻油，轻轻转动，让芝麻油把勺底润个遍，然后舀起一勺搅拌好的蛋液倒入勺中，微微一转，让蛋液均匀铺开，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响声，阵阵香气弥漫开来，蛋液逐渐凝固成金黄的蛋皮，用筷子将蛋皮翻过来，两面都煎透，一张饺子皮便做好啦。父亲做饺皮，母亲包饺子，俩人配合默契，一个晚上能包出一瓷盘，盖上干净纱布，搁到阳台上冻着，想吃的时候数出来几个，或红烧、或清蒸、或做三鲜锅，各有滋味。

刚出锅的蛋饺，金黄、喷香，夹起一个，轻轻咬开蛋皮，顿时一股奇香溢满口腔，口水立刻就出来了。肉香、油香、蛋香、冬菇香混合在一起，加上白菜的清鲜、木耳的滑爽、笋干的绵柔、萝卜的脆嫩，多种口感令人应接不暇，真是美味的集大成者，好吃得停不下来。物质条件匮乏的儿时，蛋饺是年夜饭上孩子们的最爱。长辈看着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这份天伦之乐，在阖家团圆的背景下，定格成岁月里最温馨动人的一幕。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蛋饺迎新，是中国人将一年四季的酸甜苦辣，浓缩在大年夜的餐桌上，呈现出幸福的滋味和美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