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慎勤”——官箴理论的创立与践行者

吕本中

版次:A02  2023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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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本中(公元1084-1145),字居仁,世称东莱先生,祖籍莱州,寿州(今安徽凤台)人。宋仁宗朝宰相吕夷简玄孙,哲宗元佑年间宰相吕公著曾孙,宋代著名诗人、词人、道学家。北宋时任承务郎、枢密院编修、职方员外郎等。南宋高宗绍兴六年(公元1136),赐进士出身,历任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等。后因反对朝廷与金国议和,与奸相秦桧斗争,得罪秦桧被罢官。吕本中一生著作颇丰,有诗二十卷,《春秋解》一十卷、《童蒙训》三卷、《师友渊源录》五卷。其所撰《官箴》可谓古代之最,提出“清、慎、勤”的廉政新概念,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清官”理论,中国廉政史自此出现新特色。清代乾隆时的四库馆臣称赞此三字“千古不可易,固有官者之龟鉴”。梁启超在《新民说•论公德》中说:“近世官箴,最脍炙人口者三字,曰清、慎、勤。”

吕氏家族在宋代是显赫世家,曾三代为相,先后有七人做过尚书、侍郎等高官。吕本中归纳、梳理、总结先祖及自己为官从政的经验教训,写成共三十三则的《官箴》,其在《官箴》首条即开宗明义提出:“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可以保禄位,可以远耻辱,可以得上之知,可以得下之援。然世之仕者,临财当事不能自克,常自以为不必败;持不必败之意,则无所不为矣。然事常至于败而不能自已。故设心处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借使役用权智,百端补治,幸而得免,所损已多,不若初不为之为愈也。”

吕本中认为,居官从政要遵循的最基本准则有三点,即清廉、谨慎、勤勉。只有做到这三点,他才能保住禄位,远离耻辱,得到上级的信任和下级的支持。但现在有些做官的人见利忘义,面对钱财,不能自我克制和约束,常常自以为他做的坏事神不知鬼不觉,不一定会暴露出来。这种侥幸念头的存在,往往会使他们胆子愈来愈大,心无所畏、言无所戒、行无所止,什么坏事都敢去做。而在事情败露之后,大多会弄得不可收拾,即便靠耍弄权术或小聪明千方百计补漏救拙,侥幸蒙混过关、躲过处罚,然而其在道德、品行、声誉上已经损失很多了,所以不如当初就不做这些坏事。正如司马子微《坐忘论》所云:“与其巧持于末,孰若拙戒于初?”吕本中告诫从政为官者:处理事务,初始就要自励自警,从心理上防患于未然,千万不能心存侥幸。并提出了两个颇为耐人寻味的主张和见解:

一是,“处官事如家事”。他说:“事君如事亲,事官长如事兄,与同僚如家人,待群吏如奴仆,爱百姓如妻子,处官事如家事,然后为能尽吾之心。如有毫末不至,皆吾心有所未尽也。故,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岂有二理哉?”吕本中告诫当官之人必须转换角色:侍奉君王如服侍父母,侍奉长官如听命于兄长;对待同事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和善,对待下级要像对待奴仆一般友好;对待平民百姓要像对待妻子一般关爱;处理官场事务要像料理家事一样尽心。认为家事和政事是同一道理,侍奉父母孝顺,就能对君王尽忠;对待兄长恭敬,就能对长官服从;治理家庭有方,就能胜任官职。

二是,“常思有以及人”。当官处事要推己及人,要时时处处想着怎么做才能给老百姓带去好处。他举例:“科率之行,既不能免,便就其间求其所以使民省力,不使重为民害,其益多矣。不与人争者常得利多;退一步者常进百步;取之廉者得之常过其初;约于今者必有垂报于后,不可不思也。惟不能少自忍必败,此实未知利害之分、贤愚之别也。”北宋末南宋初,战争频繁,政府财政捉襟见肘,于是就额外增加了较多的赋税名目,有的地方官员为了取悦上司,甚至层层加码,底层百姓的生活越发艰难和困苦了。对此,吕本中说,像征收税赋这类事项,既然必须照章办事,不能避免,在具体执行时,就要尽力减轻百姓负担,不要让其成为百姓的灾难。作者进一步指出,这样做所得的益处是很多的:不与百姓争利往往会获得更多的利益,政策上退一步事业上往往会进百步,向百姓征收赋税少一点,得到的往往会超过原先的预计,今天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以后一定会得到很好的回报。不要只注重眼前利益和所得,而应着眼于长远和未来,吕本中的见解很有点辩证法的思想。

《官箴》一以贯之的中心思想,就是作者开宗明义指出的“清、慎、勤”之为官三法。《官箴》中所有的条目都是在阐释“清、慎、勤”这三项原则的具体内容。其中,“清”主要指的是廉洁的概念,除了财物方面,也包含各种形式利益的获得;“慎”主要有三种意旨:慎思、慎始和远嫌疑;“勤”即尽心尽力做事。“清、慎、勤”这三项原则往往是相互关联的,而“清”又是为官从政者必须遵守的最基本的德行原则。

在宦海官场生涯中,吕本中也始终秉持这一理念,知行合一,敢于直言进谏。如当时阶州草场的监官苗亘因贪赃败露,诏令要处以黥刑,吕本中上奏:官吏犯法贪污,多被处以黥刑,但其中不免有冤枉的,以后如果发现有无辜的,即使想平反,也没有办法了。希望斟酌用常刑处罚。”朝廷听从了他的意见,及时予以纠改。

绍兴七年(公元1137年),高宗巡幸建康,士大夫有志者慷慨激昂大谈恢复故土之事。吕本中上奏:“恢复故土大业,务必从长远考虑。首先要求取人才,宽恤民隐,讲明法度,详审刑政,广开直言之路,使大众心声得以尽情上达。其次要训练军队选拔将帅,增军上游,固守淮甸,奠定江南稳固根基,寻找有力战机,可一举而攻克。如果无相应对策,只徒有大志,而国力尚未强大,则会产生其他祸患。现在江南、两浙地区赋税日益增加,乡里疲敝,倘若遭到水旱之灾,坏人趁机发难,不知道朝廷怎样应付?近来臣僚中劝说兴师问罪讨伐金朝的,不可胜数,看其言辞固然言之凿凿,但实际措施却难以实行。大概进言的人,同朝廷的利害绝不相等,言论没有实现,事情没有成功,便脱身离去。但朝廷一旦举措失当,谁来承担责任?鸷鸟将要出击时,必先隐藏形迹,现在朝廷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所下的诏命,已传到敌境,使敌人得以事先防备,这不是办法。”又接着上奏:“江左形势险要之地如九江、鄂渚、荆南各路,应当驻屯重兵,选派重臣。吴时说西陵、建平是国家的藩篱门户,朝廷要精心选择守将,固守江南战略要地。”此番上书颇有昭然远见,远非一般书生的迂腐见解。

针对太监郑谌临近退休却又得到掌管军队的官职一事。吕本中说:“陛下进临江浒,将有所作为,现在贤士大夫都没有得到重用,藏于民间的能人也没有招至,反而重用郑谌为统兵之官,这是为什么?”任命之事就此作罢。

绍兴八年(公元1138),金国派使者前来讲和,有关部门计议接待礼品,吕本中说:“使节前来,应当表示俭朴节约,客馆供应如果务求充裕欢悦,正好引发敌人侵我之心。况且成败大计,并不在此,关键在于我方政治得失,兵财强弱,希望诏令有关部门不要缺乏必要的供应就行了。”

此外,吕本中同秦桧同朝为官时,开始两人关系尚好,但后来发现秦桧蝇营狗苟,刚正不阿的吕本中便与之针锋相对,秦桧十分不满,寻衅谗言吕本中破坏宋金合议,进而激怒高宗,吕本中由此被罢官。

程晋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