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窗台上的水仙开花了。水养在青瓷盘里才一个多月,就满盘郁郁青青,商家送的矮壮素不用,任其自然生长。一天一个样,长势喜人,青盈盈的,让人想把它们当蒜苗一样掐下来,切切,凉拌菜。长到小孩子读书用的一把尺子这么高的时候,出现了小花苞,然后突然有一天就绽开了,一朵两朵,五六朵。
水仙的叶是特别的,麦苗一样绿油油青盈盈,映着窗外万物俱寂的背景,像一团希望。水仙花就绽放在这一团希望上,洁白的花瓣托着如金盏似的暖黄的花瓣,清新,温暖,亮丽。
水仙花一开,家里的大人小孩都高兴,回家一进门,吃完饭,睡前,早上起床,有事没事都习惯到窗台边转转,凑到水仙花上闻闻花香,看看缺不缺水。家长里短的琐事,想不明白的事情,纠结现实,理想追求,都抛诸脑后,聊天的话题就围绕着水仙花。
想发脾气,耍赖的时候,就把家人聚到窗台边斗诗词,水仙花开的时候,就比赛关于水仙花的。谁输了,谁就去洗碗,擦地,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大俗也大雅,平常人家的俗气小日子也可以这么雅致的。谈吐里都是诗词花香,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生活原本就是诗情画意的,就像桃花选择开在绚烂的时节,水仙花选择开在寒冷寂静的时节,每一种植物的选择都有它的责任和意义。
很多人家在冬天都会养水仙,大约过年前后盛开,为家里增添一点节日的喜庆。在西方,水仙花的意译是“恋影花”,还有希腊神话里的水仙,含了悲伤在里面,我都不喜欢。我喜欢养在寻常人家的有中国味道的水仙,过年时象征思念,意味着团圆,承载着万事如意、吉祥、美好的寓意。
在寻常百姓的心中,水仙又名金盏银台,听起来就吉祥。元程棨《三柳轩杂识》谓水仙为花中之“雅客”。寻常百姓家养个水仙,为吉祥,也为了给生活一些希望,一缕明亮的光,一点不同于鸡毛蒜皮的俗气庸常外的小小精神层面上的追求。
美国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有首诗《雪人》写道:“人必须以冬日之心/去细看霜华/和积雪的松枝/他必须长期饱受寒冷/才能凝视冰碴蓬松的刺柏/和一月阳光遥远闪耀中/粗放的云杉/而不去想/风声中的、疏叶声中的/任何悲痛。”水仙花清幽的芳香里是淡定、明朗、开阔。
前天下班,和同事行走在冷飕飕的街道,前面有人大声歌唱,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且唱得自在逍遥,旁若无人。这人穿着单薄的工装,双手酷酷地插在裤兜里,唱得潇洒,走路也潇洒。人走远了,歌声还在回荡。
我们不由得赞叹,这人内心里一定很开心,这样的潇洒,真让人羡慕。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工地上干活的人。也许他背井离乡,也许终年劳碌,也许没有光辉灿烂的前途,更别提物质名利,青云直上,可是他快乐,简单地快乐。工资多发了几百元,家里来的一个电话,吃了一顿好饭……微不足道,却让他乐不可支。
这样简单纯粹的快乐劲真像窗台上的水仙,给点水,给点阳光就灿烂,努力往上长啊长,外面的寒冷和它没有一丁点关系。
世界扑朔迷离,我自开朗明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