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乐华
周末一大早,表弟就来家找我,让我和他一起去乡下村庄看望他姐,也就是我的表姐,我答应了,欣然前往。
春光明媚,村庄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我们老远就看到一串串金灿灿的迎春花伸展到表姐家的围墙外边,仿佛是一堵花墙。围墙里边更是开满星星点点的小花,静悄悄地点缀着表姐家干净利落、小巧精致的院子。
表姐家的迎春花估计有40多年的树龄了,主干很粗壮,呈暗灰色,靠近根部还长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疙瘩。主干的四周,长满了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深绿色枝条,枝条们拱曲着、伸展着,上面挨挨挤挤地开了许多金黄色的小花,随风轻歌曼舞、摇头晃脑,就像一个个金色的小喇叭,在吹着迎接春天的序曲。
早春的阳光静静地温暖着表姐家的小院,迎春花迫不及待地抢先绽放在了光秃秃的枝头。没有绿叶的衬托,完全就是一片黄色的花海,一簇簇、一丛丛,恬淡、优雅、安静,又好像心事重重,焦急地等待迟到的绿叶。
表姐是我大姑妈的女儿,身材高挑,年轻时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儿,也是许多帅小伙做梦都想攀上的高枝儿。出嫁后,表姐夫是个勤快人,无论家务活还是农活,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他几乎把所有活都揽下来,把表姐宠得像个大小姐。表姐闲着无事,就在自家院子里摆弄些花花草草,太阳花、月季花、虞美人、美人蕉、腊梅花等,当然还有这棵表姐夫原本就栽下的迎春花。
在当时,表姐的生活是相对闲适、轻松、自在的,同龄的众姐妹都好生羡慕。但这种闲适、轻松、自在的生活仅持续了近10年时间,表姐夫病故后,表姐的天空一下子就坍塌了。
30多年前的农村,年轻的寡母带着两个黄口小儿,物质的艰辛已经把表姐压得直不起腰、喘不过气,难言的孤独、不绝于耳的闲言碎语更是几乎把她摧垮。村里的哪个男人多和她说一句话,或者是多瞟她一眼,男人家的媳妇就指桑骂槐,连表姐院子里的花儿也都统统被戴上了“水性杨花”的大帽子。表姐噙着热泪,把那些虞美人、美人蕉、腊梅等或妖艳或浓香的花儿都砍掉了,只留下表姐夫栽的这棵素雅恬淡的迎春花,也从此一个人撑起一个家。
也许是花与人投缘吧,这棵倔强、内敛、坚韧的迎春花一直顽强地生长着,不离不弃,陪伴着它的主人。干旱、冰霜、酷热,都如过眼烟云,奈何它不得。不管岁月如何变幻,即使表姐偶尔有事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它依然是春天黄花满枝,夏天枝繁叶茂,秋天落叶纷纷,冬季枝蔓迎霜傲雪。春夏秋冬四季天,静观沧海桑田,细品世间磨难……一如我那生活顽强的表姐。
返回的时候,表姐特意挖了几棵较为粗壮的花苗,让我带回去栽在门前的空地上。她还用略带自嘲的语气笑着说,迎春花的生命力很顽强,就像柳树一样,只要有土壤和水分,它就能生根、发芽,蓬蓬勃勃、年复一年地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