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

每次回乡，我总喜欢在父母的旧书架上寻寻觅觅，泛黄的故纸堆里仿佛埋藏着永无止尽的秘密，引我去驻足发现。时光依然凌厉如初，一代人的青春在极富年代感的书籍页脉里斑驳、尘封，终有一天，销声匿迹，无处可寻。

目光掠过处，一件熟悉的册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抽出一看，原来是高中毕业纪念册。1997，二十多年前的印记，本以为早已随中学时代的逝去而化为灰烬，不曾想竟残留至今。擦拭着封面的霉斑，翻开偶留指间的过往，那些稚嫩的字体，调皮又真诚的话语，故作深沉的流行“艺术照”，一起揭开了岁月湮没中青春的一角，一幕幕关于青春的画面赫然呈现于眼前。

签名栏里，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依然可以对应出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庞，可是也清楚地知道这些面庞如今都已刻上了岁月的沧桑。世事如梦，良有以也。原来所谓的缘分真的只是一程，人生的面，见一面，少一面。细数那些曾经同窗三年的少年，毕业后就不曾相见的竟是大半，很多人不知不觉中已完成了人生的最后一面，而我们却不自知。

春节期间，回乡祭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乡间稻田的田垄上，忽然间，脚腕处被垄上的杂草划了一道，火辣辣的疼痛立刻蔓延开来。这种痛，那么锋利，又那么熟悉，应该是小时候的感觉了，可是曾经带我多次领略这种痛的人多已不在了。我的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已经陆续长眠于脚下的这片土地，隔着一块麦田在身后继续做着“邻居”。父亲越来越善感脆弱，姑姑们两鬓早已斑白，最年轻的叔叔脸上亦是沟壑纵横……这些都曾青春过的人啊，到底是败给了岁月。

我不曾和父亲一起体验过他十年军旅的燃情岁月，更没有机会见证舞台和田径场上妈妈的风采，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不再青春了吧！可是我又分明看到爸爸把我放在二八大杠自行车前面的“专座”上飞驰，妈妈日复一日把缝纫机踩得飞转……那是我记忆中他们的青春，贫穷，却又幸福。

眼前的这本纪念册，是我中学时代的终结，记录着我懵懂的青春，曾经同行一路的人，如今分布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过着或光鲜或平淡的生活。社会洪流的裹挟之下，再见变得奢侈，重逢需要理由。车马太快，灵魂太慢。我不知道的是，还有几人会和我一样在深夜细数年轻的过往，细数曾经相识相知过的那些人。一定会有的，我相信。

生命匆忙，来日并不方长。此刻，且许我就着月光挥洒一些梦呓般的惆怅，为所有来过又逝去的日子，为所有相遇又告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