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走在路上,突然发现路边的迎春花已经开了。习惯了苍白的大地突然在额角插起了一朵朵明媚的小黄花,这让我被冬色占领的眼睛倏然为之一亮。
走近看,花朵正仰着脸,把花蕊高高地竖着,六七片花瓣向外微微弯曲,对着每一阵吹来的风竭力张开拥抱。我想,如果把花比作一首歌的话,那么这些枝头上的精灵就像是激昂的高音,打破残冬的封锁,把春天的消息带到人间。于是,响雷乍动,细雨如丝,春天从一朵朵花间走来。
迎春,是雪花在大地上的轮回。它在百花之中开得比较早,不需要季节的恩宠,自己就能倾泻出一片花海。这份高昂的生命力和高傲的生命姿态不知吸引了多少文人墨客,留下了无数笔墨飘香的诗词雅句。
“浅艳侔莺羽,纤条结兔丝。偏凌早春发,应诮众芳迟。”独领风骚,不落于俗,这是晏殊的赞叹;“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开黄色花的群芳中,还有谁能像迎春这样早的?为此,白居易还特地赠语杨郎中,“凭君与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不能将迎春当作凡品来把玩。而迎春在韩琦的诗中却显出另一番风情,“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此时,迎春不再是一个孤独的先行者,而是一个为了百花贺春默默奉献的开辟者,成了盛大的绽放之前的铺垫,留给之后的万紫千红去揭开。
我时常想,自然究竟有多么心灵手巧,才能从指间裁剪出如此的美丽?那温暖的黄,像是寒冬里太阳深情的凝望,仿佛黎明时曙光对大地一天又一天的眷恋;那清淡的香,像是穿越严冬的等待在春天被焐热、融化、流淌,鼻翼舒展间,已把季节新生的一抹生机纳入肺腑,遍体清爽。
从近处看,每一朵花都是一份无可复制的心意,舒展的花瓣临摹着春天的每一个侧颜;从远处看,一朵朵花提着灯,带着对一年的心愿,纷纷扬扬地向着天上飞去。此时,心中所有关于美的词语全部失去了颜色,向着胸臆之外倾泻而出,只留下一大片空旷,迎接眼前这片繁花的进驻。
迎春花开了,冬天便结束了。母亲迈着轻快的步子,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和门口晒太阳的邻居打声招呼,一起笑着,共同庆祝着生命的又一个春天的到来。孩子拉着我给他和迎春花拍合影,一个天真的笑容被花朵簇拥着,像是对小院春天的点睛之笔,在那一刻,我隐隐看见春天蹲伏在他的身边,搂着他一起展颜欢笑。
迎春花的开放,其实不只是为了送别冬天,更重要的是迎春。最近在听邓丽君的歌曲,“迎春花呀处处开,幸呀幸福来。幸福来呀幸福来,大地放光彩。”此时,迎春已经成了幸福的预言,派送欢乐的邮递员。春天,是希望生长的季节,崭新的故事开始孵化、勃发,生活又一年地萌出嫩芽。明媚的未来从勤奋的双手中诞生,幸福的歌声在每一朵迎春花的花蕊间舒展。“人人都把迎春花儿爱,无忧无虑乐自在。”温暖朴素的快乐在大地上汇成了春风,在人间萦回。
现在,我每天出门和回家的时候,都会在迎春花旁稍稍停一会儿,深深吸一口气,如此便觉得日子又变得明亮、水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