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忠
作家苇岸说:“到了惊蛰,春天总算坐稳了它的江山。”当第一声惊雷响彻长空,沉睡一冬的大地终于要彻底苏醒了。
“惊蛰”在二十四节气中的排序,西汉之时,曾经出现过两种说法,并且引起后人的争论。东汉以后,则全部采用《淮南子·天文训》的科学排序方法。
《淮南子·天文训》中记载:十五日指甲,则雷惊蛰,音比林钟。意思是说,雨水增加十五日,北斗斗柄指向甲位,那么雷声响起,惊蛰到来,它与十二律中的林钟相对应。
惊蛰与物候
根据明代黄道周撰写的《月令明义》记载,惊蛰节气的物候: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
第一候,“桃始华”。
意思是说,桃树惊蛰时开始开花。
《吕氏春秋·仲春纪》东汉高诱注中说:“桃李之属皆舒华也。”就是说,桃树、李树在惊蛰时都舒展开花了。
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果部》第二十九卷中,对“桃”的种类和药用价值,进行了详细的介绍:“时珍曰:桃品甚多,易于栽种,且早结实。其花有红、紫、白、千叶、二色之殊,其实有红桃、绯桃、碧桃、缃桃、白桃、乌桃、金桃、 银桃、胭脂桃,皆以色名者也。有绵桃、油桃、御桃、方桃、匾桃、偏核桃,皆以形名者也。有五月早桃、十月冬桃、秋桃、霜桃,皆以时名者也。[主治]作脯食,益颜色。肺之果,肺病宜食之。”可见,“桃”的养生价值,确实是很高的。
第二候,“仓庚鸣”。
《诗经·豳风·东山》中记载:“仓庚于飞,熠(yì)燿(yào)其羽。”意思是,黄鹂在天空飞翔,阳光下羽毛发光。仓庚,古代名称很多,各地称呼不同。中国第一部名物词典《尔雅·释鸟》中说:“商庚、黎黄,楚雀也。”齐人称为抟(tuán)黍,秦人称它为黄琉璃。豳、冀一带称为黄鸟。
可见,古人非常重视仓庚的到来。黄鹂鸣叫,就进入到了春耕季节。唐代杜甫《绝句》中写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黄鹂鸣叫,白鹭飞翔,这是多么美好的春天。
第三候,“鹰化为鸠”。
宋代罗愿《尔雅翼》中还说:“盖鹰正月则化为鸠,秋则鸠化为鹰。”鹰、鸠的互相转化,这是古人的误解。
“鹰”是猛禽,有苍鹰、赤腹鹰、雀鹰等种类。苍鹰捕食其他鸟类及小兽类。唐代诗人白居易《放鹰》诗中说:“鹰翅疾如风,鹰爪利如锥。”利爪,勾嘴,视力强,飞行快,这就是鹰的特性。
鸠,古代有“五鸠”,即祝鸠、雎鸠、鸤鸠、鸠、鹘鸠等,属于鸠鸽科。常见的有斑鸠。《吕氏春秋·仲春纪》高诱注中说:“鸠,盖布谷鸟也。”唐代药物学家陈藏器《本草拾遗》中记载“鸤鸠”时说:“江东呼为郭公。农人候此鸟鸣,布种其谷矣。”
在农耕社会,观察物候,适时播种,这应该是重视“鸠”的原因之一。在今天看来,“鹰”和“鸠”虽然同属鸟类,但是种属根本不同。古代文献记载的“鹰”“鸠”互化,这是根本不存在的。
惊蛰与民俗
惊蛰的民俗是驱虫。春雷惊醒了害虫,农户在这一天拿着扫帚,到田间举行扫虫仪式;同时手持清香、艾草,熏遍家里的每个角落,希望能够驱走蛇、虫、蚊、鼠等害虫。
惊蛰到了,气温回升,各种病菌、病毒、昆虫等容易滋生疾病。为了祈求平安吉祥,必须赶走疾病灾祸。
我国南方珠江三角洲一带,民间习俗又叫“打小人”。“小人”代表了凶祸。在香港,每年3月5日惊蛰“打小人”,还被香港民政事务局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香港湾仔鹅颈桥桥底,成为“打小人”比较集中的地方。每年惊蛰时节,桥底下便会出现不少男女观众,聚集起来“打小人”。
惊蛰与农事、生态资源保护
惊蛰节气,在农业生产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常见的农谚有:
“春雷响,万物长。”雷声阵阵,农作物开始萌芽生长。
“二月打雷麦成堆。”就是说,二月份打雷下雨,对于越冬小麦的茁壮生长,非常有利。
“冻土化开,快种大麦。大麦豌豆不出九。种蒜不出九,出九长独头。”这个节气里,是种植大麦、豌豆、大蒜的最好时机。
“麦子锄三遍,等着吃白面。”冬小麦返青期到了,要锄地、施肥、浇水。“到了惊蛰节,耕地不能歇。”这时候要抓紧耕种田地。
“核桃树,万年桩,世世代代敲不光。栽桑树,来养蚕,一树桑叶一簇蚕。”惊蛰时节,也是种植核桃树、桑树的好时节。
《淮南子·时则训》中说,在这个月里,不要使川泽的水源干涸,不要用完池塘的水;不能毁坏山林;不要干征伐、戍边等大事,以致妨碍农业生产;祭祀时不要使用处于生殖期的牲畜,换用圭璧,改用鹿皮、彩色丝帛来代替。
可见,为了保护生态资源,首先要保护好河流、池塘、川泽,保障有充足的水源,以免影响农业生产。其次是保护山林资源,树木等植物即将进入生长期。再次是充分保护劳动力资源,准备投入到农业生产中去,不要参与战争、戍边等大事。最后是保护处于生育期的牲畜,不能用来祭祀。
惊蛰美食与养生
惊蛰时节,饮食与养生的习惯是吃梨。梨子多汁,既可食用,又可入药,被称为“百果之宗”。
明代李时珍撰写的《本草纲目·果部》第三十卷中说:“梨,[主治]热咳,止渴。润肺凉心,消痰降火。”梨性寒味甘,有润肺止咳,滋阴清热的功效。
民间认为,“梨”的谐音“离”。(其实,上古音时代,二字并不同音。)惊蛰吃“梨”,可以让虫害远离庄稼,可以保护全年的好收成。
我国种植梨树,历史悠久。班固《汉书·货殖列传》中记载说:“淮北、荥南、河济之间,千株梨,其人与千户侯等也。”南朝宋代郑缉之撰写的《永嘉记》中说:“青田村人家多梨树。有一梨树,名曰官梨,大一围五寸,恒以贡献,名曰御梨。”可以知道,我国古代既有大面积种植,也有梨树之冠。
中国古今民间培育了大量优质梨的品种。当今中国四大名梨有:安徽砀山酥梨、新疆库尔勒香梨、山东莱阳梨、辽宁鸭梨,风味不一,各具特色。
陈抟《二十四式坐功图》中记载:“惊蛰二月节坐功:每日丑寅时,握固转颈,反肘后向,颇掣五六度,叩齿六六,吐纳、漱咽两三。”
惊蛰与文化
晋代著名山水田园诗人陶渊明,在《拟古》“其三”诗中,前面六句写道:
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
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
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
在诗人笔下,真是一片热闹的场面:春意盎然,一派生机;喜雨降临,雷声滚滚;动物苏醒,蠢蠢欲动;草木滋生,萌芽欲出;燕子飞来,入我旧居。惊蛰时分,春光明媚。
宋代诗词大家陆游的《春晴泛舟》,写出了春回大地、主人翁欣赏美景的愉悦心情:
儿童莫笑是陈人,湖海春回发兴新。
雷动风行惊蛰户,天开地辟转鸿钧。
鳞鳞江色涨石黛,嫋嫋柳丝摇麴尘。
欲上兰亭却回棹,笑谈终觉愧清真。
孩子们啊,不要笑话我是老年人,江河上春天泛舟,重新焕发起兴致。雷声阵阵,和风吹来,惊醒了庄户人家;开天辟地的变化,就像转动巨大的天轮。江面上波光粼粼,涨水淹没了黑色的礁石;柔弱的柳丝,摇动着鹅黄色柳絮。想上岸边亭子,还是回转船桨;嬉笑的谈论,最终觉得有愧于清新真实的美景。
这就是惊蛰时分江南水乡的美丽画卷。作者身临其境,欣赏大自然的风光,给人带来无穷的精神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