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打蒿正当时

版次:A05  2023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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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 峰

“长淮三面八百里,七十二水通正阳。”如果从空中俯瞰,淮河与淠河在进入千年古镇正阳关的时候,一左一右,张开臂膀,搂抱在怀中就是孟家湖。孟家湖又名芦柴湖,面积约25平方公里。以前,这么大的面积都是用来生长芦苇、荻柴和蒿子的。

说到蒿子,我不得不提起《诗经》,简直就是一部蒿子大全,但我越读越糊涂,不知道我们孟家湖的蒿子属于哪一种?比如:“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中的“蒌”是蒌蒿。“予以采蘩,于沼于沚”中的“蘩”是大籽蒿。“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中的“萧”是牛尾蒿,“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中的“艾”是艾蒿,“蓼蓼者莪,匪莪伊蔚”中的“蔚”是牡蒿。“呦呦鹿鸣,食野之蒿”中的“蒿”就是大名鼎鼎的青蒿。

“二月芦,三月蒿,四月五月当柴烧”。作为食材的蒿子,其青嫩时光极其短暂,采摘和享用都得及时。

三月的孟家湖,春水初涨,蒿子萌发。下湖采蒿,正阳关叫“打蒿”。一个“打”字,道出艰辛和乐趣,所谓的“不打不成交”。舅舅活的时候,每当此时,打得的蒿子,自己舍不得吃,送到城里来,让我们尝个新鲜。刚刚上市时,菜市里的蒿子要卖到二十多块钱一斤。

孟家湖因孟姓人家在此居住而得名,湖滩低洼,垒土造屋,建有圩子庄台。《寿县志》说:正阳关淠河入淮处的孟家湖,苇荻一望无际,年复一年,面积扩大,形成资源,是造纸、建材的重要原料。1956年县政府建孟家湖林厂(荻柴厂)。 1986年春,清理了河道上阻水芦荻,铲平圩堤,孟家湖成为一望无际、种植麦豆的农场。

没有想到的是,受一次洪水淹没后,苇荻长得更加茂盛,蒿子的味道更加清香了。

清早起来,背着干粮和水壶,三五成群,挎篮提筐,出南城门,过南船塘,上南堤坝,往前几里,从清河口划船过河,湖滩芦荡,苇荻新生,一条条蜿蜒小路,通向湖底。“打蒿子”如今已然成了正阳关人早春的踏青、郊游。芦荻丛深,蓝天悠远,云雀鸣唱,不时惊飞草丛中的野鸡野兔,惊喜欢笑,你追我撵,春天的孟家湖突然充满生机和野趣。

有一种蒿子,枝茎短粗,又嫩又壮,堪称蒿中上品,因为几乎贴着地面生长,人称“坐地炮”,长于湖底深处,犹喜苇荻茂盛处。为什么苇荻中的蒿苔最好吃,其中奥妙,不可言说。也许是早春乍暖还寒,枯萎的苇荻顶着棉絮般的花穗子,给人一种温暖感,初生的蒿子娇嫩无比,受着苇荻的护佑,所以口感极佳。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上品蒿苔,必得益于洪涝的加持。

好吃的蒿子,都有“圈粉”的好颜值。所谓根挑根捡,青碧嫩壮,肉红皮白,晶莹透明。

从理论上讲,蒿子永生不死,孟家湖的蒿子却自有一套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苇荻稠密,蒿苔缠绕,盘根错节,拥挤不堪,会导致根系衰退,连续几年,从根系开始退化老化。正是孟家湖水涨水落,相辅相成,无意当中成就了这一道美味。大水涨起,水来成湖,汪洋一片,湖中除了过去的几个庄台,芦苇、荻柴、林木、庄稼、道路,都被淹没,洪水淹死蒿苔腐烂坏死的老根,水退过后,又长出新根,俗称“倒根”。春风秋雨,寒暑交替,蒿子一年又一年,一茬又一茬,不断地更新换代。如果连续几年不发大水,不淹死一部分蒿根,那么,蒿子长势会越来越差,茎叶越来越细小,口感和品质大不如前,这是因为重茬复生,根无空隙,导致根系老化。如果没有大水帮忙,需要换茬移栽。这就是为什么孟家湖的蒿子清香浓郁,迥异于别处。

舅舅曾经说,蒿子与正阳关有缘,在那粮食短缺的困难时期伸出援手,以荒野之味救济男女老少。冬季挖蒿根,春季采蒿苔,做成蒿饼蒿粑充饥,度过难熬的荒年。正阳关人对蒿子情有独钟,就是来源于这个“救命之恩”。“蒿根子,吃了养孙子;蒿苔子,吃了养儿子。”这是当年流传的歌谣,一枝蒌蒿摇曳在那个特殊年代,碧绿清香,永不枯萎,竟然成为延续生命的滋养。

芦苇和蒿子真是一个“德性”,越受水淹越旺。但是,林场土地承包,芦荻尽除,种植小麦大豆。这些年又被人连片租种,留给蒿子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只有沙河沿岸和田埂地头。

孟家湖的蒿子有一种特有的香味,入口脆嫩清爽。一般人家,加入香干清炒,还可以用沸水烫后加入佐料凉拌。更可以加入肉丝荤炒,尤其是蒿子炒腊肉,是家常的必备美食。腊肉不能太肥,也不能太瘦,是刚好能被蒿子中和掉油腻的那种,达到荤与素的微妙平衡,又兼顾了腊肉的清香和蒿子的清脆。

不光是寿县,春天,全国人民都在吃蒿子,只是吃法不同而已。据说,南昌人吃鄱阳湖的蒿子,拿方言情景喜剧《松柏巷里万家人》片头曲说蒿子事,他们说:吃的是鄱阳湖里的一棵水草,吊足了人们的胃口。

寿县人光顾吃了,却没有想到给孟家湖的蒿子写一首诗。

孟家湖的蒿子好吃到什么程度,我有身在“庐山”之困,只好搬来大师汪曾祺先生描写芦蒿的片段。他在小说《大淖记事》的注释中写道:“蒌蒿是生于水边的野草……叫做‘蒌蒿薹子’,加肉炒食极清香”。后来,又在他的一篇美食散文中说:“我的小说注文中所说的‘极清香’很不具体……我所谓‘清香’,即食时如坐在河边闻到新涨的春水的气味。这是实话,并非故作玄言。”

好一个“食时如坐在河边,闻到新涨的春水的气味”,而我坐在几万亩的孟家湖中,春风浩荡,那清香不用闻得,而是一望无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