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霞

夜里做梦，梦里一直在看房，一个精明伶俐的女孩，大概是在某家中介工作，领着我看了一套又一套的房子：有的位置太偏僻，有的小区环境太差，有的房屋结构不够合理，有的价格太高……最后，我疲惫到迈不动脚步，发愁得直想哭。眼泪将要落下时，我醒了，凌晨四点多，天还没有大亮，窗外有微光照进来，女儿蜷缩在我旁边熟睡着，床正对着的那一面墙，被书架挤得满满当当，书架又被书挤得满满当当，偶然的小间隙里，又被女儿见缝插针，放了她的一些小摆件！

挤，太挤了，不止是书架，这套九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对于我们一家四口来说，空间显然太小了。先生喜欢藏书，不断买新书回来，书架从我们的卧室，扩展到客厅，又扩展到儿子的卧室。儿子常年不在家，他的房间就一屋多用，先生在这里放书、看书，也兼放一些杂物。女儿尚小，喜欢撒娇的她每天还跟我挤一床被子睡，她也该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了。

我想换房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老房子没有电梯，我们又住在顶楼，上上下下都很累，要是手里拎点东西那就更要歇几次气才能爬上去。尤其令我伤心的是，以前母亲还时常到我家来，这两年她腿疼，再也爬不动楼，我家做了什么美食，都想让母亲尝一尝，没有电梯，她就来不了！对于房子，我没有过多奢望，带电梯，至少要三室，环境要好一点，因为我们也都人到中年了，不想为房子投入过多，能够满足我意愿的房子按说不少，可实际去看，却各种不合适。我为这事忧心忡忡已经好久，连做梦都离不开房子了。

反正睡不着了，我翻朋友圈，看到一位外地的文友晒了蒲公英的照片，他说这几天因为遇到一些事情心情不好，觉是人生太苦，夜里做梦，梦到以前过的苦日子：那时他在农村老家，每天干完农活才能写文章，日子清贫得只有门前屋后的蒲公英。醒来时，他依然觉得心里很沉，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我对他的经历也了解一些，现在的他已经在县城定居，从事着一份与文字有关的工作，有妻儿，有房子，日子跟大富大贵不沾边，但至少衣食无忧，有个温暖的小家，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跟当年相比，他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怎么能说是“一无所有”呢？

早餐时，我跟先生说起这位文友，也说出了自己的感慨，他说：“你如果也能想想自己的变化，也许就不会再为换房子那么焦虑了。”我想想也是，初来县城时，我们只能挤在狭小的出租屋时，冬冷夏热，那时就盼着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后来买了这套两居室，简单装修一下就住进来，屋子里除了床和沙发，几乎没有别的家具，就算这样也开心不已，慢慢攒钱把东西都添置了起来。我们有了各自的书桌、电脑，有了孩子们的笑声。再后来，我们像做梦一样，赶在房价没有大涨之前，又在另一个小区买了一套房子，算是将来给儿子结婚备用……跟从前的一无所有相比，现在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好了很多。

这样想想，我内心忽然就释然了：我们还年轻，爬楼没问题，母亲来不了家里，我们做了美食就给她送去；阳台空间很大，可以改造成女儿的小卧室，办法总比困难多。

想起看过的一段视频，妻子喜欢记账，收入和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抱怨丈夫不肯记账。他说：“不用记，我心里都有数。我有个媳妇，两个孩子，媳妇贤惠，孩子学习还不错，家里的房子不漏风不漏雨，每天锅里有热饭。 我的算法很简单，当年结婚时我只有一辆自行车，现在除了那辆车子，剩下的都是赚的！”丈夫说这番话时，眼睛笑得弯成了一缝，满脸都写着“知足”两个字，这纯粹的幸福感瞬间也感染了我。

我在清晨起床时又看了这段视频，于是去露台折了几支新开的花儿，插在客厅的花瓶里，顿觉心情舒畅。

人活着，要学会正确算账，静守流年，不奢求太多。春日，不妨去折一支花，满屋都会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