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娟娟
草木的芽苞刚冒,春天的气息撒网般笼罩大地。东面的风,南方的鸟,西北渐退的寒,一点一点化开暖暖的春。
陌上本无花。经历一冬的沉寂,在春风春雨中,在暗暗滋长的根茎里,春天如同一条条汩汩流淌的河,推波漾浪,往前,再往前。那水像染了颜料,先是碧青,转而明黄、娇粉、橙红、绛紫……流到哪儿,五彩在哪儿,雀跃的心,也奔到哪儿。若这样的景致是一幅活的画,那画家该有多么炉火纯青的技艺啊!俯瞰,辽阔生,蓬勃出。
城市的温度刚好适宜。适宜成簇的花朵开放。且不说红绿灯拐角处的各种盆栽,三色堇、月季等,单那些广场和公园内的美人梅,就足以夺人眼球。
早春微寒,在周遭没有起伏的花苞或绿叶中,香气清淡的梅带着明眸,四处张望。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花树的枝条,犹如神来之笔,以不同的姿态交叠。那些花儿,白如雪,粉似霞,红胜火,重重叠叠着。每朵花,小小的花瓣,轻薄凉滑,如娇嫩的脸蛋,中间竖着淡色花蕊,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没有开放的红梅,尤为妙曼,小如芝麻或米粒,半个指甲大的深红色花苞,鼓囊囊的,要破裂似的,仿佛无数红宝石,左一颗,右一颗,在阳光下闪耀。还有不同花色的同一株梅,比杜甫笔下“可爱深红爱浅红”的桃花更灼人。蓝天空旷,远远近近,花如云海。东风第一枝的风采,当如此。
接力棒一样传送鹅黄花蕾的是迎春花,盖住腊梅的凋敝之姿,一圈又一圈地缠绕,沿着小径,铺开烂漫斑斓的调色板。依依杨柳,悬在迎春花的周边,恰似一波一波的伴舞娇娘,又似迎春曲中的古琴雅韵,说不清的风情,道不尽的绵延。玉兰秀颀,枝条光洁。暖风一吹,花苞瞬间聚拢来,花托浅绿,毛茸茸的,极其可爱。放眼望去,只要能说得出花名的植物们,似乎都在蠢蠢欲动,准备酝酿一场喧闹的花事。
早春的庭院,有花。譬如,我那擅长养花的母亲用院墙的角落圈出一方蟹爪兰的天地,此刻,它们正一嘟噜一嘟噜地泼洒光彩。
院中的枇杷树,开满了花,从上到下,如流泻的瀑布。阳台上摆着长寿花,枝头尖尖,花朵簇簇,不休不止地开啊开。母亲说,这花除了花期长,没有一丝味道。我不认同,至少,它们努力地开放着,将春天装扮得生机盎然过。
花色种种,有哪一种能隽永留存呢?或许,到旷野中,能寻得到。没有任何遮挡,完全傲立在风中的花,悄悄地,静静地,缀在枯萎的杂草丛里。是荠菜的白,是蒲公英的黄,是宝盖草的红,是泥胡菜的紫,是婆婆纳的蓝……从未被刻意照料过,每日与星辰日月相依相伴,汲取天地精华,生出别样的美。那是茫茫泥泞中,超凡脱俗、浑然天成的惊喜呀!
陌上花开,可缓缓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