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气味空灵,旷远,或许有一点点咸。”读鲍尔吉·原野的《星星上的盐》,心情如星,不时闪出惊喜之光。作者以轻盈自由的文字,引领我们发现自然之美的秘密,从而去思考生命的本真。
这是一曲献给大自然万事万物的咏叹调,也是一部向大自然和生命致敬的抒情诗。他的笔下,既有对自然界万事万物的优美速写,也有对人世间大事小情的灵动思辨。在令人赞叹的想象力之下,每一篇都涌动着真诚的潜流、暗藏的感恩和无声的喟叹。
这本书收录了23组散文,全部是对大自然的书写。河流、云彩、星辰、草叶、树木、鸟儿、昆虫……作者的描述真诚而又迷人,像草叶上的露珠,透明又有质感。你能“听”到露珠滑落的叹息;但有时它的滑落又是故意的,带一丝顽皮和幽默。你会心一笑,为作者藏在后面的慧黠与俏皮。
读这本集子,我恢复了年少阅读时那种心跳的感觉,那日日复现于生活、而在他笔下获得了重量与光亮的话语,令人会心于语言的“提醒”。作者写星星:“白花花的星星,让我想到了盐。这些名为星星的白色石头不漂移,不融化,如同一颗颗盐做的纽扣缝在夜的帐篷上。月光像奶酪从我手掌淌下。”这是我读到的最有味的星星和月光,星星有盐晶的味儿和芒儿,月光像奶酪一样浓稠和甜美。作者写草:“在草的生命辞典里,没有自杀、颓唐、孤独、清高这些词语,它们尽最大的努力活着,日日夜夜。长长的绿袖子上密密麻麻地写着:生长。”草的这种敬天敬地、隐忍笃行浸润在了作者的生命意识里,才能发现并感受到自然的力与美吧。作者写风,是因为风给了他追随自由的光辉与傲然:“如果世上有一双抚爱的巨手,那必是草原上透明的风。风是草原上自由的子孙,它追随着马群、草场和炊烟。”写水,是因为他体悟到:“天下没有比水更包容的物体,水无差别,无分别,水尽最大力量维持着平衡。”写干草的香气,春天的新生、夏天的光影、写最具神性的火焰以及玉米、麦子,只要他愿意,就能把那些微小的事物写成伟大的奇迹。大自然本来静默在那儿,鲍尔吉·原野用他的文字创造出又一个神性的自然。这两个自然重叠在一起,我们才感受到万事万物是如此真实又如此诗意。
鲍尔吉·原野认为,一名写作者,即便用尽全身力气,写出的文章也比不上大自然一株青草更具感染力。但,有一种写法可以穿透这种悲哀,即用对世间万物持久而热忱的爱,来浸泡笔下的文字,让文字随身携带爱意和温度。事实的确如此,鲍尔吉·原野的文章,更多依仗的是对自然的热爱,对记录和描绘万物的信念。他没有把自己看成万物之尊,而是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变成了一阵轻风、一滴露水,混杂于万物之间,一起快乐生活。因此,他笔下的自然,充满体恤与博爱之光,犹如一场清澈的文字盛宴。
当笔触深入自然,灵思如一粒沙子睁开了眼睛。作者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也感觉到自然的博大。他在《月亮颂》一组文章里,将辽远的思想与诗意的叙写冶于一炉,篇章纵横开阖,文思腾挪跳跃,令人回味不已。在《车站的月亮》一文里,他写道:“月亮们形状如一,胖瘦如一,但性格和气味不同。”“车站的月亮有清脆的回声。每夜,火车把月亮拉到远方,交给下一站的月亮。”月亮即我,我即月亮,自然与人合二为一。《后退的月亮》一文写作者在草原上晚间锻炼跑步,结识了那轮“后退的月亮”,得出“人往前走,月亮向后撤”的人生感悟。
作者笔下的春,是鼓胀的,“像怀孕一样,生命中加一条生命”;笔下的夏,是毛茸茸的,“白日慵懒,夜里具有深缓的呼吸,走到哪里都是盛宴”。这些抒写,没有虚浮的华丽,没有空洞的说教,更多是自然流淌的生活感悟和天真乐观的人生观念,读来令人生发起亲近自然的热切愿望。 米丽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