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鑫

父亲今年78岁，原来是中学老师，退休前在学校育人，退休后转战大江南北，帮着我们兄妹继续育人。如今，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育了一辈子人的父亲也从“岗位”上退了下来。

两年前，相依相伴近50年的母亲去世了，老父亲怕给我们添麻烦，谁家也不愿意去，每日孤苦零丁的。

深居简出的父亲小脑萎缩，记性越来越差了。我们兄妹三人天各一方，不能近前陪伴。父亲一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白天也开着电视，只为听个响。

“爸，我最近在写一些小人物的故事，你帮帮我呗，你就每天下楼找人拉拉呱，搜集一些写作素材，晚上汇总给我。”有一天回家，我对父亲说，“你也可以整理一下你生活中的小人物的故事，讲给我听，我把他们写出来。”

“我一个数学老师，创作这玩意我不懂，再说我记性那么差，怎么帮你啊？”父亲有点怯怯的，两眼却放出了不易察觉的光彩。

“楼下卖菜的那个王婶，原来咱都寻思着她没腿是吧？其实她有腿，生病萎缩了，在裤管里看不见，她可能干了，风雨无阻地出来卖菜，供儿子上学，她儿子现在读研究生了……”

“卖咸菜的老李，成天要给我端盘咸菜尝尝，我都拒绝了，我有高血压，哪里敢吃咸菜啊。她的咸菜利润可高了，我帮她卖过几次，一两块的萝卜、黄瓜，她腌好就卖七八块一斤，不过味道确实不错，回头客特别多。”

“老刘都快90了，每天坐车去农村大集上买菜，一次买棵葱，买个萝卜，就和玩一样，哪里是为了买菜。”

……

父亲每晚认真地和我汇报着他身边的人和事，从来不喜欢扎堆聊天的他，也开始坐下来听大家讲市井人情了，生活也一下充实了起来。有几天天气降温，没能下楼，他就和我聊他小时候的事，聊他姥姥家的故事，聊他的童年……聊了许多我过去不知道的事。

没想到记性逐渐衰退的父亲能记起这么多的往事，我像挖开了一座宝藏，每每我把父亲讲述的故事整理出来，父亲都会很激动，会更加认真地帮我搜集素材。

有一天，我跟父亲说：“我过两天回家去一趟，您给我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儿。”

没想到，接到任务的父亲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工作，我每天都能从监控里看到他在伏案写着什么。我到家的时候，他给我拿出了几个笔记本，上面按时间、地点分门别类地记着一些往事。第一次送哥哥上学，哥哥第一次过河，我第一次背起小书包，第一次给我做小裙子……我像翻开了一本巨著，看了心里满满的感动。

有了新工作的父亲，大脑开始活跃起来，人也健谈了，每天和我都有说不完的话儿，我也努力地随着父亲的回忆、讲述记录着，我们彼此珍惜着互相拥有的日子，生活充满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