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进

粥，稀饭也。对于很多重口味的人而言，粥是不屑一顾的，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如果硬要凑合吃，大都会佐以油盐酱醋等调料，尤其辣椒更是不可或缺。殊不知清淡之味才是高级之味。

头天晚上熬夜了，次日早上我会找个地方吃粥。一般是常去的那家小吃店。粥是白粥，晚粳米熬的。米呈圆形或椭圆形，颗粒饱满，颜色浅白，质地硬而韧，熬出的粥黏性强，柔软可口，再配上一碟特色小菜，如豆豉、酸豆角或酱菜之类，便成了滋补的佳品。沿碗口吮喝几口，不一会儿，一扫而光，浑身舒爽通畅。

粥，也称糜，是一种把稻米、小米或玉米豆类等粮食煮成的稠糊的食物。关于粥的文字，最早见于周书：黄帝始烹谷为粥，初为食用，后作药用。进入中古时期，粥的功能更是将食用与药用高度融合，进入了带有人文色彩的养生层次。粥作为一种民族传统食品，是东方餐桌上的主食之一。几千年来，粥与国人，如粥本身一样，稠粘绵密，相濡以沫。

我小时候，家里生活贫瘠，粮食不足，粥吃得多。十岁那年，农业歉收，饥饿蔓延，家家几乎都吃不饱肚子，屈指可数的一点大米，只有一天吃两顿稀饭才能勉强度日。煮粥时米少，要掺些杂粮，不然粥就稀成了清汤寡水，难以填饱肚子。于是，粥事变得有些凄凉。

年少时，喜欢喝母亲熬的粥。米饭出锅后，锅里剩下白白的薄薄的一层，用铲子翻过来，黄灿灿的，那就是锅巴。母亲将米汤倒进去，与锅巴搅和，盖上锅盖，施以文火，慢慢熬。不一会儿粥熬好了，满满一碗端上来，香喷喷冒着热气。端起来并不感觉烫。疏忽了，猛不丁呷上一口，烫得舌头一卷。然而又不甘心，下意识朝碗里轻轻吹几口气，呷一口，再吹口气，再呷一口，少顷下来，一碗粥也见底了，肚里变得暖暖的。

后来生活富足了，粥渐渐淡出了人们的餐桌。有的人嫌喝粥太土气、不上档次。早晨，喜欢喝羊肉汤、牛肉汤什么的，期望自己的人生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然而，富贵病却慢慢多起来，高血脂、高血糖纷纷光顾人们的身体。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最适宜身体的还是最便宜、最普通的家常便饭。平平常常的馒头、稀粥，才最营养身心。

粥开始受到大家的青睐，有的人喜欢甚至到以粥代饭的地步。单看火候，粥分老火和生滚；若论品种，肉粥、菜粥、豆粥、甜粥、咸粥，各种配料，上百种之分。从家居乃至酒肆，遍及粥影。若要领略民间市井气息，早上到旧巷小吃店处即可。白粥啵啵在锅，热气蒸腾间，老板忙而不乱，麻利地为食客捧出一碗生滚粥，粥白晶莹，配上一根油条，一个鸡蛋，一小盘咸菜，就是顿美妙的早餐。粥事顿成幸事。

现在的生活，大家被各种添加剂刺激得味蕾慢慢回归敏感了。一碗粥，清香满口，余味不绝。苏东坡有诗云：“夜饥甚，吴子野劝食白粥，云能推陈致新，利隔益胃。粥既快美，粥后一觉，妙不可言。”如今，夏天即将到来，大家胃口难开，一碗粥，是最佳的选择，养生调胃，消食化积。大味归淡，此时的粥事，又尝到时代的迂回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