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霞

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作者回忆童年时吃过的糖果，是小块的那种，用透明的玻璃纸包装，糖果吃完了，再把糖纸洗干净，收藏起来，过些天再看那些糖纸，似乎还能回忆起糖果的甜，忍不住要砸砸嘴。

这样的场景对我来说太熟悉了，我从小就喜欢收集糖纸，那时候很少见软软的牛奶糖，逢年过节，我们走亲戚去，能得到一种硬硬的方糖就很开心呢。有时候，我和两个姐姐每人各得了一块糖，我吃完了自己的，又眼巴巴地瞅着她们的，大姐不理我，二姐往往会动了恻隐之心，把她的糖从中间咬开，分给我一半。家里有一本书像砖头那样厚，我把收集来的糖纸洗干净，用手一一抚平，夹在书页当中。自己吃到的糖果太有限，有时候我还会和小伙伴一起，走街串巷去捡拾别人丢弃的糖纸。那本厚厚的书被我保存了很多年，最后搬家时我去看它，里面的糖纸颜色还鲜艳如初，见证了我童年时那段贪恋糖果的岁月。

那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外婆家挂在里屋房顶上的一个竹筐，它被挂得那么高，小孩子们谁也够不着，但我每次去外婆家，外公总会把竹筐拿下来，在里面摸索一番，笑着拿出一块软软的糕点，或者一块圆圆的桃酥。我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会把它们放在手心里，小口慢慢咬，从外婆家到我家要穿过好几条巷子，我走了一路也甜了一路，到家时，点心吃完了，担心姐姐看见了又会骂我馋嘴，赶快拍拍手上的残渣，抹一抹嘴再进屋，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外婆家在村子的西头，奶奶家就在我们房子后面，我去的次数就更多了。爷爷非常喜欢小孩子，他还有一肚子的故事。不知多少个夜晚，我和表妹缠着爷爷，一个故事讲完了还要再讲一个，妈妈叫我回家，说别在这里烦人了。爷爷才不烦我们，他往往一边讲故事，一边从口袋里摸索出来一些好吃的，有时候是几枚枣子，有时候是熟透的杏子。冬天没有瓜果梨枣的时候，他变出的则是红薯干、炒花生。有时候，爷爷什么也变不出来了，就悄悄从奶奶的糖罐里倒出一点白糖来，给我和表妹一人冲一碗糖水，我们咕咚咕咚大口喝水的时候，奶奶觉得很奇怪：“这俩丫头吃什么了，这么口渴？” 我们只是偷着乐，谁也不说破。

我曾经跟爷爷说，长大了要买一座糖果小屋，把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接过去，想吃多少糖果都可以。爷爷笑了，摸着胡须说：“爷爷听了你这话呀，比吃糖还甜呢。”

多年以后，我虽然没能实现买糖果小屋的承诺，但每次回老家，总要到超市里挑各种甜软的糖果糕点带回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吃不了多少东西，却愿意接纳我这份小小的心意。温暖的阳光下，我陪着他们在屋檐下剥开一颗一颗的糖果，仿佛又品尝到了童年时的那点甜，这种舌尖上的回忆，可以让人甜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