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次高考

版次:A05  2023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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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庆民

我一直都觉得,只有在夏天,生命和梦想才是最热烈的。对于许多人来说,记忆里那些深刻而美好的事情,貌似都发生在夏天。

十六岁那年的夏天,我以全县第三名的中考成绩考入了重点中学。这所中学离我家有几十公里,带着几分傲气,又摆脱了父母的看管,我便在学习上萌生了松口气的想法,自然就没有之前那般刻苦用功。

其实在父母心中,我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所以每次回家,他们问得最多的就是我吃得好不好、学习累不累,至于成绩的事,父母很少提及。出身寒门,本应“三更灯火五更鸡”,而我,却在高二那年迷上了武侠小说,终日沉浸在虚幻的江湖恩仇中,不能自拔。终于,在人生第一次高考中,我被打回了原形。

走出考场,我才真正意识到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顿时万念俱灰。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困顿颓废,百无聊赖。感觉已经没有脸再回家面对这些年来辛苦操劳的父母。

公布成绩后,父亲再也忍不住他的愤怒,劈头盖脸地骂我,而我就像一根木桩子杵着,一动不动。父亲骂累了,便说:“如果真不是读书的料,就别糟蹋血汗钱了,要么去工地干苦力,要么跟着俺学种田,你自己选吧!”母亲在一旁沉默不语,偷偷地抹着眼泪。

也许是赎罪,也许是自我反省,每天我都会很主动地同父母下地干农活。烈日下,我体会到了那份艰辛和不易,更为自己之前荒废学业而悔恨不已。母亲看出我的心思,对我说:“其实这读书就跟种庄稼似的,不能害怕付出,也不能因为今年收成不好,就急着失望,来年便不种了……”母亲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此时的话,却像一缕阳光,消散了笼罩在我心头的愁云,也让我明白了该如何抉择。

后来,我不顾父母反对,毅然选择了一所离家更远的山区中学,开启了不舍昼夜的自我救赎。山区陌生的环境里,既无车水马龙的喧嚣,也无同学好友的叨扰,我如同一个独行侠,在宿舍与教室间往返,全然不顾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进入了物我皆忘只读“圣贤书”的境界。

那一年,经常天还没亮,舍友都还在梦乡时,我就起床开始了新一天的奋斗;常常已是深夜,我还与一盏孤灯为伴,与一道道题为伍,内心充盈而笃定。

当拿到军校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其实我内心并无太多的波澜,反而异常平静。然而母亲,笑着笑着,已是泪流满面;父亲则拿着录取通知书,给亲戚邻居挨家挨户地上门去报喜……

我的两次高考,过去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父母当初的青丝也早已染上了霜白。直到去年探亲回家时,母亲才悄悄告诉我,当初父亲生怕我选择放弃,就一边用干苦力和种田来逼我,一边又教她用种庄稼的道理来引导我复读……

其实这些年,有不少人问过我:“你当初高考直接考上那么知名的军校,是不是出身很好,学习特别棒?”我都是毫不遮掩且自豪地告诉他们:“我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而且,我曾经参加过两次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