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与往常一样很晚才下班。朦胧夜色中,我匆匆赶到因女儿上学而出租的小屋。在妻子给我留的饭菜中,我一眼就看见粉丝炒豆芽这道菜,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这道菜,并对粉丝有着特殊的情结。望着屋外皎洁的月光,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与父亲一起做粉丝、卖粉丝的往事。
我的老家在偏远的农村,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经济比较落后,物资匮乏,许多家庭除了种几亩地外,总是想着法子去做点副业赚点钱,贴补一下家中因人口多而生活拮据的境况。
我家和乡邻们一样做粉丝加工的活儿。隆冬时节,父亲与哥哥姐姐们洗红薯、粉碎、磨浆、和面、做粉丝,整个流程既繁琐又有一定的技术含量。
做粉丝时父亲站在一锅开水旁,左手拿着漏瓢,右手掂着木锤均匀有力地将不间断放入瓢中的红薯面,通过漏瓢锤入锅中。虽然天气寒冷,他却常常将右臂裸露出来,黝黑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在整个粉丝加工过程中,父亲不仅是“领衔主演”,还是很负责的“导演”,他把家人们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粉丝做好后,关键环节是要把它放在零下几度的水里冷冻才行。在刺骨寒风中,父亲和哥哥们总是有条不紊地将挂有粉丝的木头,一排一排地放入水中,等待自然冷冻。
细心的父亲明知寒夜极冷,却毅然会拎着马灯去认真地查看,力求在粉丝加工中做到尽善尽美!当时,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少部分人不择手段对所加工的粉丝进行“特殊处理”。父亲从来不动歪脑筋,他常说:“无论粉丝加工工序有多繁杂、多辛苦,利润有多低,也得让父老乡亲们放心吃上干干净净的粉丝!做人要厚道!”
因为父亲为人耿直、善良,他在乡邻和众多亲朋好友中留下很好的口碑。他做的粉丝虽然没有别人家的光鲜,然而销路却很好。父亲没有豪言壮语、高深理论,他的言行一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让我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为了多挣些钱,父亲和哥哥用板车将粉丝拉到离家十余公里外的集镇上兜售。临近春节我放假了,便一同前往,尽管辛苦但总能品尝到父亲第一时间给我买的早餐,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刻!出售粉丝时,别人大多只给个够称,用一根细绳扎一下,而父亲则不仅给个抬头称,还送个蛇皮袋方便顾客。
父亲常说,红薯是个好东西,不用怎么施肥管理,产量却很高,但也有不足,就是不好消化。那么它是如何被人们所喜爱又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的呢?它选择了转变,被火烤时烤成了烤红薯,与水和米煮便成了红薯粥,被片成若干片后经过晾晒则成了红薯干,就算是被磨得粉碎精加工成粉丝也无怨无悔……红薯勇于牺牲、善于转变的精神,让它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父亲说红薯的一生与人一样,也在不断地“适应”社会。我听从了父亲的教导,也不断地适应社会的新形势,转变自己的思想观念,立足当下过着不断进取的生活。
天有不测风云,父亲在一次运送粉丝的途中,因车子的纤绳断裂,异物猛然插入喉咙,被送进医院医治,后来身体日渐消瘦,加之过度操劳,早早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亲手制作的粉丝,我再也品尝不到了,激励的话语,我再也听不到了,但他勤劳的身影却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善良的父亲对我的养育之恩,让我终生难忘;纯朴的父亲教育我为人处世的道理,让我终生受用……
代宜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