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扬尘》是一本意蕴独特的小说。一方面,作者潘峰在讲述宏大历史的同时,不时融入一些丰富的文学想象,使得整个文本于跌宕起伏的叙述中,不时充盈着震撼人心的情感力量。另一方面,作者的创作缘起虽源自父亲的倾情讲述,但潘峰却在书中巧妙地将父亲化身为第一人称,追溯了“我”沈一尘的先辈们一路颠沛流离,最终到达湘西山城沅陵的故事。
小说从战乱频仍的20世纪初开始,以力透纸背的书写,生动呈现出湘西大地百余年的人世沧桑。作者以饱含质感的文字,将人物命运融入于家族命运和时代命运的洪流之中,透过饱经风霜的家族史,映射出一部百年峥嵘的民族史。
“一滴水只有放进大海里,才永远不会干涸。”个人记忆只是一切文艺创作的基础,而要真正提高文学的质地,就必须把个人记忆这“一滴水”,放置于波澜壮阔的时代浪潮这片“大海”里去。作者没有停留于单纯地“记忆书写”中,而是以恢宏的笔墨,于无声处听惊雷,张弛有度地诠释着风起云涌的历史巨变。与此同时,作者还以见微知著的笔调,热忱书写出沈一尘、老蒋、秦家女人、王嫂等一众平凡人物的执着与坚守,倾力刻画出社会各阶层群体的喜怒哀乐。这些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虽然人生际遇各有不同,但他们从不轻易向命运低头的高贵品质,却让人心生敬意。品读这些温暖的大事小情,豁然可见纷繁时代下那熠熠的人性光辉,正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展现家族苦难与荣光的进程中,“我”的精神世界也在几度漂泊之后,得到了升华。正所谓繁华落尽见真淳,经历过那么多的是非恩怨、历经多年的苦乐争斗,“我”终于把自己的灵魂安放在了锦绣的湘西大地。在那个家书抵万金的战争岁月,抗日的烽火燃遍了大江南北,也把一个家族与国家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而在随后的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将士们舍生忘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钢铁长城,确保了国家的安宁,为中国人民赢来了幸福安康的和平环境……鲜活的文字间,沧桑的巨变下,湘西大地上人物的抉择和奋斗、信念和守望,以及理想和现实,在作者笔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全书在呈现个人与家族、时代与家国的鲜活镜像时,一并以清丽婉约的动人之笔,勾勒了一幅神秘而恬淡的湘西风情图。从巍巍的雪峰山,到古老诡秘的悬棺;从浪花飞溅的赛龙舟,到湘西深处的民俗民生;从世外桃源高椅村的安宁祥和,到“小南京”古洪江的繁华喧闹,再到湘西古老山城沅陵的绮丽奇异……作者用极富动感的文字,描摹出一个古朴灵动而又充满了奇幻色彩的湘西秘境,同时以虚实相间的文学绘制,为我们打开了百年沧桑巨变的画卷。
有人盛赞《天地扬尘》是中国版的《百年孤独》,但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本意蕴深远的湘西普通民众的奋斗之书。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言:“尘土无疑是世间最卑微的物质,被江河裹挟,被风云席卷,随雨雪落在地上,踩踏成泥,但当阳光照耀大地时,尘土也会随着微风短暂地在空中起舞,在阳光中也是多姿多彩的。” 刘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