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林
一年到头,夏天是我最忙碌的时候。天一热,暑假就来了,我总要想办法去姥姥家,因为那儿才是我的乐园。
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捉蚯蚓。我那时候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样子,短头发,也从没穿过裙子,和一群男孩子一起,把吃喝玩乐奉为人生大事。蚯蚓喜欢隐藏在泥土里、砖头下,清晨,我们一行人用手掏着泥巴,翻着砖块,恨不得重整山河。尤其下过雨后,地面潮湿,有些蚯蚓还想出来散个步,可我们从来不会漏掉一只,给它们来个有去无回。
蚯蚓捉到后,我们便去河边钓鱼。那时候钓鱼的工具简单极了,找一根竹竿,拴上一根毛线,系着一只蚯蚓,不一会儿,小虾小鱼就上来了。不到一上午,就装满一桶。我每次都抢着提桶,扛着竹竿,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昂头挺胸地回家。
那时候没有那么多吃法,也没有那么多调料,回去洗干净后,拍上两瓣蒜,加上两个辣椒,爆炒一番,便是美味。
吃过午饭,大人要午睡,我也不能歇着,还有太多蜻蜓等着我去抓。开始的时候,我还能为了一只蜻蜓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可后来,我便觉得,既然是“作战”,就要有“武器”。我让姥爷用竹子给我做了工具,长长的竹竿上,绑着一个竹圈,然后开始四处收集蜘蛛网。家里的屋檐上,门外的房梁上,甚至有的蜘蛛还在织网,我便毫不犹豫地用我的竹圈捅破,然后把蜘蛛网缠在我的竹圈上。待竹圈上缠满蜘蛛网,我开始拿着网,像一阵风满村子跑,蜻蜓迎面撞上,便动弹不得了。
我粘了好多蜻蜓,放在院子的大盆里,看着它们在盆里摇摇晃晃,爬也爬不走,飞也飞不走,乖乖做我的“俘虏”。
结果第二天一早,一只蜻蜓也看不见了。姥姥说,夜晚下了大雨,许是趁着下雨逃跑了。想着那么多的“俘虏”,在下雨时,大迁徙般成群结队往外逃跑,是多么壮观的一种景象啊。
我整日在村子里游荡,甚至这些虫子见到我都要调转方向。当我累了渴了,就去外婆的菜园摘上一根黄瓜,或是一个西红柿,用旁边的溪水洗一洗,清凉又解渴。那时候没有那么多零食,馋了,就去菜园里摘香瓜、摘黄瓜、摘番茄……我甚至可以为了一个番茄,一天跑去看三回,只为等它变红。
不知道从哪个暑假开始,妈妈给我买了一条白裙子,我才恍然觉得我是个女孩子。我开始接触很多书籍,我以为,少女总是满怀忧愁的。
后来的夏天,蚯蚓好像永远在沉睡,鱼虾也许去陪伴另一批孩子了,天上的蜻蜓也可能在那一次次“战争”中隐居了起来,外婆的菜园也已经变成了一条马路,曾经的那个世界消失了,只有我在按时长大。
它们离开后,夏天仿佛不再生动,我也仿佛成了到处游荡的浪子。有时候,我也会想起那片“故土”,想起那些夏天,知了在叫,蝴蝶在飞,我们在跑。那时,夏天明明是个动词,怎么走着走着,就变成名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