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宝珠

秋天到，十里荷塘十里香，满塘莲藕满塘欢。

瞧，新鲜脆嫩的莲藕在父亲的竹篮里探出小脑袋，它们相互推挤着，仿佛在说：“快带我走，我是秋日里最靓的仔。”

每年清明前后，父亲就在池塘里忙开了，翻塘、育种，为增收致富种下新的希望。随着雨水的滋润，阳光的照射，埋在池塘里的藕节很快萌出顶芽，长出一大片嫩荷叶，与荷叶一起长出来的还有嫩嫩的藕尖，藕尖在微暖的水流里快速抽长身姿，成长为细嫩的藕带。再接着，藕带继续生长变老、成熟，到了秋天就长成了莲藕。

在我的故乡，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一塘莲藕。每到秋季，藕塘就变得热闹起来。父亲头戴遮阳帽、穿上防水裤，顺着荷秆摸下去，触摸到横在淤泥中的莲藕，顺势轻轻一拽，拔扯出泥，撸一撸上面附着的淤泥，然后在水里荡一荡，一节节鲜嫩的莲藕便上岸了。

挖藕是个技术活儿，好的藕要有头有尾，保持完整。这就需要挖藕人靠双手沿着藕身的长势，一点一点探挖下去，直到一整只藕被完整地挖出来。挖着挖着，父亲脸上的笑容如一瓣瓣荷花四散开来，露出几粒像莲蓬头一样黄黑的牙齿。

白白胖胖的莲藕，是名副其实的乡间美食，深得人们的喜爱。莲藕切成小片，微焯后同红椒、姜丝、蒜片快速翻炒，出锅前淋上少许醋，便成了红白相间、煞是好看的一盘菜。每一块藕片似乎都满盈着鲜甜的汁水，口感脆嫩。这个时节食用，甚为爽口开胃，可如键盘上的音符，直击人的五脏六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真有感天地、日月、山水赐人予精华之叹。

其实早在清咸丰年间，藕就被钦定为御膳贡品了。俗语云：“莲荷一身宝，秋藕最补人。”秋季，天干物燥，而甜脆多汁的秋藕正是养阴清热、润燥止渴的滋补佳品，因此也有“新采嫩藕胜太医”之说。我家最常吃的就是凉拌藕片。藕片焯水和糖醋一同凉拌就是一道秋日风味小菜。口感清脆酸爽，一端到饭桌上，我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咬下去的那一刹那，我仿佛听到银瓶落地时的脆响，脆嫩的藕肉碎裂出满口清香。

成菜的藕片细脆无筋，清香浓郁，嫩、鲜、香、爽，怎么形容它都不过分。前几天，我也做了凉拌藕片，给父亲打了个视频电话，跟他分享从他那里学来的厨艺。父亲正好提着一篮新挖的莲藕回来，开心地告诉我，今年的莲藕长得很好。父亲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像个孩子一样快乐。

岁月的河流静静地流淌，日子就这样一页页地飘落，然而记忆里那个魂牵梦萦的莲藕依旧不动声色地散发出独特的清甜味道，如秋日温柔的清风，轻轻拂过那些平淡的日子，因为有了莲藕，让整个秋天都活色生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