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 鑫
父亲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发现了十几支笔:有钢笔,有圆珠笔,有毛笔……新旧不一,颜色各异。
父亲很奇怪,母亲何时收藏的这么多笔?平素俩人练字用的是水笔,即使有一次父亲提及想用钢笔写字时,也未听母亲说起过她收藏有这些笔的事。难道是母亲忘了放置的地方?还是她不舍得拿出来用?这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了。而我却从这些笔中,发现了我小学时用过的一支钢笔,小弟也认出了他小时候用过的一支……
母亲上个世纪40年代出生,师范毕业,一生热爱学习,写一手漂亮的行书,对笔有着浓厚的情怀。
母亲幼时家境贫困,用的第一支笔是“石笔”。说是笔,其实就是一种很软的白色滑石,在老家村子前面的山上就可以找到。“本子”就是一块小石板,褐青色的石面,光光的,滑滑的,样子像小黑板,随写随擦,反复使用。有一次她和同学放学后去山上找石笔,石笔没找到,天却黑了下来,还下起了雨,下山的时候又摔了一跤,满身的泥水。回到家,识文断字的姥爷知道母亲是去找石笔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母亲那时候“写大仿”(就是写毛笔字)。最初买不起毛笔,姥爷就自己绑了个小刷子给母亲,蘸水在石板上写。老师心疼她,就把用过的旧毛笔给她用,母亲写得也更加刻苦,也由此练得一手好字。
母亲三年级的时候,姥爷给她买了铅笔、毛笔,偶尔也会买些纸给她用。供销社那时卖1开的大白纸,买回家裁成8开或16开,装订起来当练习本用。就这大白纸,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母亲用的最多的还是粗粗、黑黑的大草纸,写了铅笔字,再在上面练习毛笔字。就这,母亲已经很满足了。
后来,母亲上了师范,当了老师。除了铅笔、圆珠笔外,给学生批改作业时还有了蘸笔。蘸笔就像马克思用过的羽毛笔一样,写字时,拿笔往墨水里蘸一下。蘸笔批改作业或试卷后,那鲜红的对勾和100分,几十年后依旧在我脑海里晃。在买不起钢笔的年代,蘸笔大有用武之地。
再后来,母亲认识了父亲,据说父亲送母亲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一支钢笔,母亲非常喜欢。那时学校里常去修笔匠,他们除了修钢笔外,还在钢笔上刻字。母亲就花了5分钱,在钢笔杆上刻上了名字,以防丢失。不仅如此,母亲还亲手用彩线勾了一个钢笔套。
对笔有着浓厚情怀的母亲,在我们兄妹的用笔上却不那么大方。那时,读书读到三年级时,老师就要求学生不能再用铅笔了,要用圆珠笔或者钢笔。圆珠笔相对价格便宜,谁都买得起。可钢笔就不一样了,不同档次的钢笔价格相差很大,一般人都只能买最便宜的那种。而我们兄妹用的第一支钢笔,都是母亲鼓励我们参加各种比赛挣的,包括母亲收藏的我那支白色的钢笔,也是我参加少代会的纪念品。我们的每一支笔也都是用到实在不能用时,母亲才会给我们换新的。换下的旧笔,她也不舍得扔,总是找修笔匠修一修自己再继续用。
在文房四宝中,笔排在最前面,它是代表读书人形象的一种重要物件。尽管现在已进入键盘时代,但笔早已经融入到我们的文化血脉中。看到母亲收藏的这些笔,我感觉像看到了一段往日时光,宁静而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