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霞

秋天一到，我家小院就变得热闹起来。

小院不大，三十多平方米，位于七楼的顶层。平时，偶有亲戚朋友到家里来玩，因为这幢楼没有电梯，他们爬上来之后，气喘吁吁说出的第一句话，往往就是：“太高了，真累。”

但是，小鸟们不嫌高，也不觉累。不信你看，小院墙角那个大花盆里，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超大的龙葵，上面结满了黑色圆球状的浆果，小鸟们没有电话和网络，也不知它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反正秋天到了，这些浆果也刚刚熟透时，它们就开始扑棱着翅膀飞来了。它们有时成群结队，有时单打独斗，往往先是停在栅栏上观察一会儿，风吹过满院的花草，枝叶摇曳之际，有胆小的鸟儿被吓跑了，或者飞到更高的屋顶上，观察一会儿，发现院里四下无人，便果断地冲向浆果，啄两下，飞走。再远远地观察一会儿，再飞回，啄两下，一粒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浆果，有时要花费半天的时间才能啄完。谁让它们胆小呢？我们全家人都只是躲在玻璃门里瞧着，从不打扰鸟儿们的觅食，女儿说了，鸟儿都是我们家的小客人，一定要善待。

秋天一到，院里的花儿也开得格外热闹。多年前，我还在小镇上班时，不记得谁给我了一包牵牛花的种子。那些年居无定所，经常搬家，但是无论我住在哪里，都喜欢在春天时撒一把花籽，让那小小的喇叭花爬满我的窗户，营造出独特的诗意。后来买了房子，我的空中小院里，当然更少不了牵牛花的影子，我也不用再刻意去采集花籽了，它们年年把花籽落在花盆里，第二年春天又自己长出来，不需要主人刻意去照顾。它们悄悄把藤蔓延伸到墙的高处，用无数朵花装扮着每一个清晨。我常采下几朵完全绽放的花，顺手夹到干净的空白书页里，一直到很久之后，书页间也隐隐有花香呢。

秋天一到，女儿就迫不及待天天去观察她的植物园。我们在楼顶给她分出一小块地方，她曾把在幼儿园吃过的西瓜籽拿回家，第二年春天种下，秋天时居然结出了三个圆滚滚的小瓜，可把她乐坏了。于是，她又试着在花盆里栽种花生、玉米。凉爽的秋风刮起时，我告诉她，这些作物都到了丰收季，她就天天去观察那几棵高高的玉米，用手摸摸结出来的苞米，一旦发现哪个颗粒变得硬实了，就会摘下来让它变成餐桌上的煮玉米。花生长在土里观察不到，她有时就试着拨出一小棵，发现上面的花生果还是嫩嫩的水泡泡，只好一边叹息一边劝自己继续等待……

邻居小红家的小院又是另一番景象：你看那红的辣椒、白胖的花生、金黄的苞米，摊开来晾了满满一院子。这是她从老家带来的。仅仅隔着一道栅栏的我们，也顺道借光能吃到这些从地里刨出来的食物。与超市的相比，表面上没什么两样，吃起来却格外有滋味，大概是多了新鲜的泥土的气息，也多了邻里之间暖暖的情谊吧？

秋天，在明净高远的天空下，我就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慢慢摇，看了一半的书就在手边，喝过的半杯茶依然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