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迷津，唯有自渡》是季羡林先生的一本经典散文集，其中有对生活的慨叹，也有在困境里向阳而生的坚韧，更有人生浮沉中的自渡哲学。我久久不能忘怀的是季老对天地万物的一腔悲悯情怀。

季老笔下的一草一木被赋予灵性，在它们的喜怒哀愁里，倾注着季老的深情和慈悲。让我心灵为之震颤的是《幽径悲剧》里的那株老藤萝，它是季老悲愤惆怅之余唯一的心灵安慰，却被无情地砍掉了。它从早到晚偷偷地哭泣，而这哭泣只有季老一人能听懂。还有那棵枸杞树，它的枝干苍老，树皮皴裂着。季老听说枸杞很难成长为一棵树，不由得为之揪心，他经常在树下驻足沉思，看到叶片有虫子便摘下。到后来这枸杞树如火焰般怒放，于是他感慨：“这苍老的枸杞树就是我的宇宙。”季老感草木之所感，痛草木之所痛，他的满怀悲悯得以淋漓尽致地呈现。

季老对小动物也感同身受地疼惜，无微不至地呵护，他的悲悯心可见一斑。季老的双眼一度被窗外老榆树上的那个喜鹊窝所吸引，他沉浸在喜鹊夫妇欢欣的鸣叫里，但最终一个小男孩的双手毁了这一切，喜鹊宝宝没有了，喜鹊爸妈绕树千匝，夜夜哀鸣。季老也为他们痛失爱子而伤痛，忍不住伏案暗泣。虎子和咪咪是先后来到季老家的两只猫，夜里，它们会蜷在季老的被子上睡觉，为了不惊扰它们的轻梦，季老会忍着双腿的疼痛任由它们酣睡。季老的恻隐之心让我动容，他对小动物的呵护备至让我自叹弗如，对待动物尚且这般温柔，何况人哉？

季老先生的悲悯也投注在了他笔下的小人物身上。在《母与子》中，季老回家为母奔丧，悔恨交加，肝肠寸断。就在那时，乡间的老妇人每天来季老家探望他，并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儿子的事。季老不忍打破她心中的期盼与希望，隐匿了她儿子的死讯，报之以善意的谎言。季老记忆深处的那片“红”是他年少时期的一个“忘年交”，那个朋友因为没饭吃做了土匪，后来金盆洗手，但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杀头的命运。在这片红色的血光里，缠绕着季老对农民朋友的怀念和不舍。苦难的命运也许无法逃避，但是面对他人的苦难抱以怜悯之心，却是一种骨子里的高贵。

季老一生，用尽身心去爱、去包容世间万物，以一腔真情对待万物苍生，他的无言大爱和悲悯情怀深深感动着我，也在这人间久久回响。

龚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