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立新

特别喜欢乡村的秋，有满坡红火的辣椒，点缀田间的金黄南瓜，有满院子的紫藤花开，和群居田埂、水渠边的野菊花，三五朵一丛，数十朵一片，少有一枝独立生长。

野菊花，清雅芬芳，可以入茶、泡酒、淡泊心性；桂花，香得纯粹，细碎似雪，像繁琐的小日子，格外温馨。记忆中，故乡废弃的土墙边，寂寂地长着木槿，繁复的花朵依着残垣断壁，素净而况味，一丝丝淡淡的香，若有若无，萦绕鼻端。它们美得寂然，坚守着，不遗余力地绽放。一张张笑开的小脸，在霜寒白露的清冷的日子里，簇拥在一起，开得自在、深情和淡泊，让人心生怜爱。

皎若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瓣的花，便是木芙蓉。这花有点 “小矫情”，不耐寒，喜水湿，枝叶通体给人一种鲜嫩干净的颜色，似乎可见汁液在叶脉间充沛地流动。不过，木芙蓉生命力旺盛，枝桠繁复，各自蜿蜒，袅娜生姿，以细致而微的眼光来看，像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还有野海棠，总是极其顽强地生长。花开时，远远望去，一大片淡白的、粉红的、大红的海棠花，馥郁满枝，绿萼多瓣，圆茸黄蕊，随风一漾一漾波动，欢实而热闹，与周围的庄稼、野草相伴着，温心至极。这种野海棠花，经手一折，香味就会依附在手指间，久久不散。

再忙，也有相思的时候。南方的相思花，花朵大如指甲，颜色粉红娇羞，移植到江淮，因气候环境影响，花开得谦逊起来，细细微微，大如黄豆粒。但是，这花层层叠叠，一枝又一枝，嫩嫩的、浓浓的，摄人心魄；溢出的花香，似有似无，驻足花前，对于“相思”的理解，便有了一种深深浅浅的开悟。

小时候，每到秋天，我母亲总会拎着竹篮去野外采摘黄秋葵花回来，可以凉拌、炒食，或做汤，虽然营养比较丰富，对人体有极好的保健作用，但给我的印象却是，怎么食用，都感觉淡苦微涩，口感一般。

秋略深，一种细腻的、浮动的、幽微的暗香，在空气里浅浅地弥散开来，像薄雾一样飘渺。这种香来自碗状、杯状，或者壶状的金花茶，花色金黄，多姿多态，闻到香味，能让人略感心里有一种清华疏阔。

有时，生命的奇迹，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家里的一盆含羞草，经历一个夏天的炙热，叶黄茎瘦，已经略显奄奄一息，我以为它活不到秋天，于是，便忽略它的存在，不再去观察它了，任其自生自灭。不料有一天，它却给了我意外的惊喜，清幽的叶子中，竟开出了两朵粉色茸茸的花，很像古代女子绣花鞋上的绒球。

在《本草春秋》，我读到作者以中药为线，牵出一段段历史故事，于秋天的几种花香中窥见历史绚烂悲壮之一角，大气而深沉，苍凉而雄健，真是令人叹服。没想到这寻常的各种秋日之花，可以从中看到历史真伪，也能读到人性善恶。因个人见识所限，我所见之花，只其表相，尚无领悟其内在纵横开阖之能力。

一位植物学家说：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花语，你在欣赏一朵花盛开时，其实，它是在忍着巨大的痛苦，因为养料、土壤、环境和气候，对每一种花开都是生命攸关的大事，影响着它的生存，这些磨难，我们哪能体谅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