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燕

立冬，空气里有一股清冽的味道，像喝了一口冷酒，寒风一吹，火气消遁，天地走向寒肃。“立”是建立，开始；“冬”是终了，四时尽也，《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冬，终也，万物收藏也。”藏的是繁花似锦，藏的是绿叶葳蕤，藏的是秋色斑斓；水始冰，地始冻，风霜雨雪至，一切考验才刚刚开始。

如果要赋予立冬一种色彩，我觉得它首先是白色的。冬雾，晨霜，芦花，钩月，都是初冬的意象。初冬的早晨常有雾，天空不再朗丽，当轻雾弥漫，村庄和树木便蒙上一层怀旧的色彩。若是阴天，“寒阴白雾涌”，行走在空空蒙蒙的一片白中，像要走完今生今世所有的路。冬天的太阳跋涉了很久，才终于温柔地驱散了空气里的潮湿与寒意。

比起雾，霜的白是凝重的。飞霜悴百草，新霜群木落。霜犀利，决绝，它穿透每一片叶子，带走秋的凌乱。霜用冰冷的眼神褪去了大地上耀眼的色彩，夺目的色彩，鲜绿凝为苍绿，黄叶坠地，化为尘泥，山寒水瘦，裸露的田野上白霜皑皑。让人不由地想起“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意境，出门远行的人踩着这厚厚的霜离开家乡，想必那乡愁也染白了双鬓吧。

霜的严酷里，其实包含着一片柔情，经霜的柿子软糯，霜打的白菜清甜，霜洗礼了果实，就像苦难洗礼了一颗灵魂。那些披霜的狗尾巴草虽已枯黄，却仍然保持着挺立的姿势。野花们一边开着玲珑的小花，一边努力地结着籽，她们一点都不害怕，即便将来要面临风一场雪一场，种子已落入泥土，就是在蓄积下一个春天。

芦花摇曳成初冬的一抹浪漫。“清霜醉枫叶，淡月隐芦花”，虽是冷色，却有一种坚硬的华丽。霜，月，芦花，洗尽铅华，又冷又孤傲，恰如诗中所写，“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立冬有凋零，有伏藏，霜冷月寒，但并不意味着单调和枯寂。譬如“纷纷红叶满阶头”，譬如“鸭脚叶黄乌臼丹”……也只有在立冬之后，银杏叶才黄得那么透彻，那么纯粹，那么温馨。一树的乌桕红得像点亮的火把，这是用时间和努力换来的炫目。

立冬，秋冬更替的“交子之时”，北方人有吃饺子的习俗，南方有吃糍粑的仪式。白白胖胖的饺子，晶莹甜糯的糍粑，这些白色的食物增加了立冬的温度。天气寒冷时，温一壶黄酒，炖一锅暖暖的土豆牛肉，泡一杯红茶或普洱，热气腾腾，香气缭绕，与家人朋友围炉而坐，这是属于冬天的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