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进
回到乡下老屋,在屋檐下的墙壁上,我发现挂着的旧书包。曾经的军绿色已变成黄绿色,里面装了几个干枯的丝瓜络,有一个因太长,从书包的开口处探出半截身子,灰色的表皮裂开,无声地诉说着光阴的流逝与岁月的长久。
那是陪伴了我三年初中时光的军绿色书包。1985年,我上初中后,从部队回来探亲的舅舅,送给我一个军绿色挎包让我当书包用。母亲很高兴,只是觉得舅舅的礼物太重了。我呢,也是非常高兴,毕竟那种书包在当时并不多见,更何况是军人舅舅送给我的。
我很爱惜那个军绿色书包。上学前,我把学习用品整理得整整齐齐,按照一定的顺序放进书包里。放学后,我也同样如此。我把书包上的带子调整到合适的长度,斜挎在肩膀上,与村里的同学一起步行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那个军绿色书包,随着我前行的步伐与我相依相偎,在寒来暑往里,共同度过了三个春夏秋冬。
有时下雨了,有的同学用书包遮盖着头顶,在雨中奔跑,不一会儿,他们的书包就打湿了,连书本都未能幸免。我呢,则会把书包抱在怀中,尽快找个地方躲避,等雨下小了或停了再走。这样偶尔会等到天色已晚,回家后难免会被母亲责怪,但我看到未被淋湿的书包,心里没有丝毫后悔与怨言。
有次放学后,路边野塘里的水快要干涸了,鱼儿在水浅处游来游去。生活在乡村的我们,当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大家异常兴奋,放下书包,挽起裤腿下到塘中捉鱼。片刻工夫,就收获了几十条大小不一的鲫鱼、草鱼、鲢鱼等。当大家说用书包来装鱼时,我强烈反对。最终,我的书包装满了其他同学的书本,手里还抱了一摞书,那几个同学的书包则装了活蹦乱跳的鱼。
上书法课的时候,同桌不小心把墨水瓶弄翻了,墨汁顺着课桌的边沿滴落到我的书包上,留下一块乒乓球大小的污渍。我非常心疼,自责不已,还对同桌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并“扬言”如果洗不干净,坚决绝交。回家后,我花了好长时间反复清洗,但污渍除了颜色变浅了点儿外,还是无法彻底消除。
看到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喜欢绘画的姐姐说:“我用墨水再添上几笔,将这块污渍变成‘黑子’的图像,将会很好看的。”“黑子”是我家养的一条狗,毛发黑亮,聪明活泼,深受我们的喜欢。在姐姐的巧手妙笔下,我家的“黑子”便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的书包上。那块污渍由此彻底改变了“命运”,竟然成为书包上最亮丽的风景了。
上高中后,往返于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我使用书包的次数屈指可数了。书包放在家里,被母亲用来秋收冬藏。母亲在书包里装上干枯的丝瓜络、晒好的豇豆、菠菜、辣椒、茄子、芫荽等蔬菜种子,挂在屋檐下。虽然书包再也没有装过书本,可它的作用却没有发生变化——依旧给人无限希望,无论是知识改变命运,还是播下一片绿色,都能让我们对生活充满美好的憧憬与向往。
一晃多年过去了,离开家乡多年的我,头上的黑发早已变白。可那个军绿色的旧书包,一直让我难以忘记。我把书包取下来清洗干净,带回自己的小家,挂在墙上,每每看到它,我就想起了童年那些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