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龙
那时的我正沉浸在入冬第一场雪的喜悦里,只顾上在操场上与同学打雪仗呢,全然没想过没带厚被子的我,将要如何度过那寒冷的夜晚。
整个校园被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鹅毛般的大雪还在连绵不断地飘落。下课铃声一响起,三五成群的同学便蜂拥而至操场上。迅速地弯下腰,在抓起一把雪的同时,用手将雪塑成团状,手臂甩开幅度,奋力朝正在奔跑着的同学丢去。伴随着“嗷”的一声,正中目标,同学的头发上布满了散雪。为了还以颜色,那个同学双手同时抓起两个雪团,用劲掷来,第一个轻易地躲开了,刚要扭开身体,第二个雪团正打中前胸,绽开了一朵花……孩子喜欢雪好像是天性,整个操场在你追我赶、我扔你躲中沸腾了。
那个上午的课间,我们玩疯掉了。中午在回寝室的路上,除了打雪仗的话题依旧谈个不停外,随着“呼呼”吹来的北风,我们开始说起了天气。我的心头才猛地一惊:前一段时间天气比较暖和,又因为离家较远,尽管父母亲叮嘱又叮嘱着该带厚被子了,我总像寒号鸟一样,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我的床铺就在寝室的靠窗户边,才坐在床上,一阵阵刺骨的寒风狡猾地钻过缝隙,向我扑来……
我叹了口气,想着这几日看来难熬了。实在不行,就跟同学凑合着挤一挤睡,先挨过一晚再说。
少年心性总乐观,再忧愁的事情在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只是连缀着的胶片过一下便不怎么放在心上。何况室友小光拍着胸脯答应我了呢。整个下午的课间,打雪仗的游戏继续着,我们欢快地奔跑着,雀跃着。
三节课后,我们几个住校的学生暂时没急着回寝室,兀自奔跑在校园中,我追你打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正龙,妈给你送被子来了。我抬头一看:正是母亲。
母亲的身躯本就瘦弱,背上背着个胶丝袋,在大雪景的映衬下更显得是那般单薄;胶丝袋的拐角处还破了个洞,里面鼓鼓囊囊的,正是厚重的被子。
我忙上前,要从母亲手中接过被子,母亲执意不让,说我上课一天够累了。我的脸霎时就红了,只顾着打雪仗,也没有想父母亲有时还在忙着蔬菜大棚,浇水、间苗,他们不是更辛苦?几十里地,好晕车的母亲一个人坐车奔波,此时的她脸色煞白,估计一路颠簸得够厉害的。我领着母亲回寝室,一路上走得很慢。那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行写着关爱,一行充满内疚。
母亲将被子保护得挺好,虽然袋子有一个小洞,但被子并没有被雪水打湿。室友们见我母亲来了,都礼貌地打着招呼,便向我竖起大手指,意思是有这么个慈爱的母亲,真好。我看着正弯腰为我整理床铺的母亲,内心隐隐有一丝酸楚,怪自己偷懒而让母亲来回奔波,还要忍受晕车之苦……
停留了将近半小时,母亲说要赶晚班车回去了。外面的雪已下得小了,我送母亲往车站走,顺便从路旁的药店买了晕车药递给母亲,又买了瓶矿泉水让母亲将药服下。母子俩一前一后,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寒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将母亲发灰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
从上大学到参加工作,母亲不止一次为我雪中送被。送到车站,送到工作单位……“儿行千里母担忧”,那片片雪花见证了慈母伟大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