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炜

凛冽的寒风，翻动着季节的册页，将时光定格在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每到这时，我都会想起儿时的冬天，想起寒气逼人的大寒日“踩岁”往事。

“小寒大寒，杀猪过年。”童年的记忆里，到了大寒，人们会忙着赶年集、买年货、写春联，扫尘涤物，除旧布新，腌制各种腊肠、腊肉，或煎炸烹制鸡鸭鱼肉等各种年肴，闲适了近一个冬天的村庄，开始热闹起来，村前院后处处洋溢着浓浓的年味。而对孩子们来说，我们除盼着过年有新衣、穿新鞋和吃上各种美食之外，最开心的是“踩岁”，那是迎接新年的小狂欢。

大寒这天一大早，爷爷仪式感满满地掀去覆盖在芝麻秸垛上的柴草和塑料布，一捆捆码放整齐的芝麻秸便气宇轩昂地露了出来。接着爷爷热火朝天把芝麻秸撒在院子里，延伸到马路上。原本冻得硬邦邦的地面，像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招惹得鸡鸭鹅撒着欢儿寻找食物，恬静的小院沸腾了。

芝麻秸全部准备停当，爷爷乐呵呵地招呼我和弟弟踩芝麻秸玩。刚刚钻出暖乎乎热被窝的我，闻听消息，立即来了精神头，兴奋地叫嚷着、争抢着冲出房间，哈着缕缕白气，肆无忌惮地在院中奔跑着、嬉笑着，脚下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咔嚓、咔嚓”声，听着别提多带劲了，好像威风凛凛的冬天与我们不相干一样。

爷爷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慷慨，撒了一地的芝麻秸供我们玩耍，因为芝麻秸可是咱家的稀罕物，由于芝麻不算高产量的农作物，家里从不大面积种，若是种，也只是种点够压榨几瓶香油的量就行了。于是，秋天芝麻颗粒归仓后，细心的爷爷将芝麻秸一把把捆扎好，堆放在一起，并提醒家人，芝麻秸是不能当平常的柴烧的，留着有大用。不曾想芝麻秸经过近半年岁月的洗礼，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以为踩碎芝麻秸，是方便生火做饭，而听了爷爷的“高谈阔论”，不觉对貌不惊人的芝麻秸高看一眼，原来大寒节将其踩碎，赋予了它不同寻常的文化内涵。

进入大寒时节，虽然处处呈现出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隆冬景象，但由于大寒紧邻着春节，千百年来，在民间也因此形成了许多有趣的风俗，比如接灶神、糊窗、吃“消寒糕”等，而踩芝麻秸亦是古老习俗之一，因为“芝麻开花节节高”，人们把芝麻秸撒在路上，供孩子们踩碎，谐音吉祥意“踩岁”，同时以“碎”“岁”谐音寓意“岁岁平安”，既为讨个好口彩，又使大寒驱凶迎祥的节日意味更加浓厚。

爷爷绘声绘色地讲述，让我“踩岁”的热情倍加高涨，忍不住踩得愈发酣畅淋漓，然而意外发生了，我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刚才的欢腾劲荡然无存。爷爷一边安抚着拍打我满身的芝麻屑，一边意味深长地说：“‘踩岁’可要一步一个脚印儿，只有步子扎实，芝麻秸踩得细碎不说，还不容易摔跟头，等赶明儿个你长大了，做什么事都要如此！”爷爷的话我听得懵里懵懂，但多年之后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特别是在遭遇挫折时，那暖心的话语，常在我耳畔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