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第一场雪,正好落在大寒节气,我看着窗外雪花纷飞,对站在身边的妻子说,大寒至,大雪至,冬天将尽,春天就要来临!
妻子听了,她看看我,又看看窗外雪花后,笑着说,瑞雪丰年,向春而行,正如人心向暖,向春而生。我听了说,说得真好,那大寒之后就是新年,立春了,就是春天。我还说,这个时候,春意如影随形,靠近我们的灵魂,让我们心生温暖。妻子说,是呀,大寒飞雪,那是寒至极境的宣泄,是季候的最后绝唱,犹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那天,我在手机上听昆曲,那是杜丽娘在《牡丹亭》里的游园唱词:“偶然间,心似缱,也把那韶光看贱! ”那唱词,唱得凄婉,却在我心间,若有“燕子来回、春归人面”的渴望。我听唱词时,妻子在电视上听健康讲座,那是王国袆教授在说,大寒至,冬天将尽,人体温补最适宜,要喝当归桂枝羊肉汤。
王国袆还说,大寒向春,胃肠要备寒邪之防,不可吃生冷食物。妻子听得津津有味,我却听得独自伤情,想起那道《二十四节气歌》:“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那节气歌中,春雨惊春,冬雪大寒,虽是一头一尾的两句诗,看是两回事。可是细想,二者是连体的,相隔不远,近在咫尺。我正想着,王国袆在讲座总结时,正好说到了这首节气歌,这让我非常惊讶,我想那世间的妙,很多就是缘定三生,有必然,也有偶然。
妻子说,二十四节气歌写得真好,短短四句,写尽大寒,也写来春天。那冰天雪地里,寒极而春,她仿佛看见云南的“冰花男孩”,电影《无问东西》里追寻真善美的一群人,印度影片《神秘巨星》那些逐梦励志的人,还有科幻里的龙宫大白鲸,在极地海洋馆里,春天般惬意游动。
妻子还说,在这个时候,正在走向温暖的路上,所以说“大寒过后是立春”,“大寒到顶点,日后天渐暖”。我听了说,大寒是二十四节气中最后一个节气,我在这立春以前,努力在冬意里寻觅春意,感觉向春之意。那向春,有几分亲近,一些欣然,犹如缘定三生的情缘,深深浅浅,曲折游离,说不清,也道不明。
妻子听了说,是呀,大寒来临,春天将至,二十四节气轮回往复,转眼即逝,又片刻回归;这种季候轮回,正如人生短暂,而生命却浩荡永恒,永存天地。她还说,那大寒,那飞雪,那春天,本就是一曲古歌,吟唱忙碌,激扬喜悦,在新春就要到来时,点起熊熊炉火,让温馨时光,把年味香浓诱人,情浓意蜜,红红火火。
妻子的话,让我想到,坚冰深处春水生,熬过最后一个节气,春天就来了。那冬天,是春的摇篮,春的胎盘,春的子宫,让大寒为立春拉开序幕,鸣响冰河解冻的信号,春暖花开的前奏曲。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了冬的严寒,大寒的淬炼,即使有了风和日丽的春天,也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我对妻子说,极寒之后,必是温暖,那是破土重生的天恩创造,让季候重见天光熹微,春临大地。我说着,妻子拉着我的手说,读过苏轼的《大寒步至东坡赠巢三》吗?我说,读过!妻子说,那诗的头尾两句,还记得吗?我说,记不清了,好像写的都是春天,那苏轼就是高人,明明写大寒的诗,头尾却与之无关,尽写春天。妻子听了,她笑着朗诵那四句诗:“春雨如暗尘,春风吹倒人……行看花柳动,共享无边春。”她朗诵后说,在苏轼眼里,那大寒不是本意,他本意向春,正如苦尽甘来,寒极至暖,那冰封的大寒之门,就像琴瑟渡口,让人看见春帆远扬,春意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