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龙
少年时的冬日,温煦的太阳下,女人们聚在一起,张三家的打着毛衣,李四家的纳着鞋底,老妇人和小媳妇们叽叽喳喳地打趣着,一会儿就将小媳妇们说得脸蛋通红,催促着赶紧换一个话题。“昨儿个上街看上件毛衣,要七十呢,太贵了,明儿个再去看看,看六十元能不能买来?”说这话时,老六家的眼中充满了希冀。“前些天买了两条肉腌了起来,如今看来有些少了,孩子他爸打电话回来要再买上两条。”刘全家的话未说完,就引来大家的“攻击”:谁不知你在家说话算话,硬说刘全要吃,我看是你嘴馋吧……就是这些家长里短,油盐酱醋,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一会儿又比比谁做的活儿精致,针脚更细密,花样更新奇,比较一番,议论一番,调侃一番。
老人们则齐刷刷地蹲坐在墙根的一角,有的在屁股下面垫上块砖头。身后的围墙上挂满了玉米棒子、红辣椒和咸鱼腊肉。老人们时不时地拿起烟锅在布袋里挖出一锅烟,用手压了压,点燃后狠狠地吸上一口,再轻轻地吐出,便打开了话匣子。今冬麦苗的长势,老是阴着脸却怎么也下不来雨的天气,养老保险该办了……
那时,晴朗的天气里,母亲会把被子都拿出来晒,中秋后收回来的稻草,晒得焦干,铺在木板床上,稻草上再铺上一层旧纱或麻袋,最上层铺棉絮,睡梦中都有清新的稻香和阳光的味道。
不知谁家的小狗,也在阳光下微眯着眼睛,摊开身,让暖暖的阳光晒着肚皮;几只老母鸡,一步一点头地晃荡着,不时低下头,在地上啄一口。草垛根下的几只鸡在频繁地刨着碎草,也许是发现了几颗草种子,争抢起来,强势地张开了翅膀,啄向抢食者。被惊觉了美梦的狗,猛地抬起头来,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威严地叫了两声,好像在训斥它们,别再惊扰它的好梦。
傍晚,孩子们喜欢烧火堆,稻草屑子垒成堆,再扔一些枯枝上去,伸长胳膊点着火,一下子就“噼里啪啦”起来。火光映着孩子的脸,红彤彤的,大家兴奋地围着火堆转圈。有孩子回家偷了玉米和红薯扔进去烧,等草堆烧成灰烬时,用树枝在里面翻找,黄中透着黑,尚冒着热气的就是熟了的玉米。至于红薯,常常是只烤熟了表皮,小伙伴们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寒来暑往,当每一个冬日来临时,那些温暖的记忆在阳光下,一个个明晰地复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