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立新
母亲热衷于忙年的身影,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每年腊八节一过,就开始为新年进行自己的“倒计时”了,嘴里常念叨着“还有多少天就过年了”,对春节期间的各种菜肴准备,各种事物的忙碌,乐此不疲,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忙碌的过程。
母亲擅长和喜欢腌制各种鱼肉,加上性格又真挚热情,因此,邻家腌制鱼肉时,也总是来找我母亲来帮忙,她也从不推托,比如腌制腊肠时,告诉人家做腊肠要肥瘦搭配,配料里放少许糖,腊肠腌制出来后,肉质较嫩,味道适中,晒干后香肠紧实,吃起来柔软味香。
到了腊月二十一的那天,街巷里卖糖葫芦的、糖瓜的和挑着糍粑走门串户推销零食的小贩们就多了起来,很是吸引我们这些孩子们的购买欲望。听到小贩们售卖的吆喝声,母亲也会上前去问,去观察,但并不购买,只是想知道这些小零食所用的材料和制作过程,学会一样后,回家开始照葫芦画瓢,也给我们制作这样的小零食。其实,母亲虽然很用心问,用心学了,可味道仍远不及那些小贩售卖的。但我们从不嫌弃,总是连连称赞母亲做得味道更好。
腊月二十二,母亲可不管我们睡得香不香,醒没醒,就叫我们赶紧起床,她要抽床单,拆被面了。那时盖的被子不像现在有外套罩着遮灰挡脏的,而是把被面子缝在棉花胎上的。上午抓紧时间洗净晾晒,傍晚时,再一针针缝合好,不耽误夜里使用。我记得,母亲在洗被面时,不是用洗衣粉,而是先抓了一把碱粉放在盆子里,倒入水,充分搅匀后,将被面放在里面泡上十几分钟。因为不懂放碱粉的作用,我好奇地问母亲,她说碱水能杀死粘附被面上的“脏”,效果更好。
母亲真是热心肠,这天也会用毛巾包住头,把鸡毛掸子绑在竹竿上,来到隔壁刘奶奶家,帮助打扫屋子,掸去尘垢蛛网,擦洗桌椅等等。干完这一切,又烧了一壶热水,帮刘奶奶洗头发。这时,母亲虽已累得腰酸背痛,但毫无怨言。刘奶奶已七十多岁的,无儿无女无老伴,母亲不忍她孤苦无助,所以一有空闲,能帮助多少就帮助多少。
二十三,过小年,对于母亲来说,这一天非常重要,会把糖果瓜饼等一起摆放在八仙桌上,供奉灶王爷,心中默默地祷告,新年里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等。这一天,大人们也是相互之间串串门,走走亲,叙叙旧,然后温上一壶酒,炒几个小菜,什么豆腐鸡蛋、油炸花生米等,围坐在一起划拳行酒,不亦乐乎。
小年一过,母亲就忙碌着做肉圆子了,肉圆子比街头卖的美味多了,一直是我们家年夜饭必不可少的菜肴。我看到母亲剁肉馅子时,很有耐心地把一块五花肉摊平在案板上,先切出不要的臊子,再横竖反复地细切肉丝,直到最后剁碎成肉糜,和早已准备好的葱姜蒜和油盐一起搅拌均匀,等这一切融合好后,起锅烧油,炸出乒乓球大小金黄色的肉圆子。当然,母亲也没有忘记给刘奶奶送去一盘。
二十五,蒸年糕。绿豆糕、发糕、枣子糕……母亲会做家乡盛行的各种年糕,家里灶台上的烈火熊熊,蒸笼里冒着热气。一屉年糕蒸熟,母亲装起年糕端到门口屋檐下放着,接着下一屉的已经上笼。
从二十六到除夕,这段时间年味更足,更浓烈了,母亲忙着炸馓子、打糍粑、做鸡蛋饼,做花生酥。
除夕当天,我和父亲忙着在门上涂浆糊,贴春联。在窗户上左右对齐,贴寓意团圆幸福的剪纸,门口的屋檐下,悬挂两只大红灯笼。家里面人人动手,洗菜的洗菜,蒸鱼的蒸鱼,做着丰盛的年夜饭。在那个物质不太丰富的时代,一顿年夜饭要准备很多天,往日里珍藏的食材,都和盘托出摆在团圆夜的八仙桌上,鸡鸭鱼肉和蛋蔬,满桌杯盏。鱼是各家各户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寓意“年年有余”。伴着阖家团聚的融融气氛,吃上一顿一年里最丰盛的饭菜,这是岁末年初之际,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祝福。
吃完年夜饭,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排着队,恭恭敬敬地跪下给父母磕头,说一句“新年大吉”,父母开始给我们发压岁钱。讨得压岁钱后,便像小兔子一样跑出门外去玩耍,见到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会恭恭敬敬的说一句“新年好”,人家也会很开心地从口袋里掏出瓜子、糖果塞给我们。当我们孩子开始津津有味地观看春晚时,父母已经端上早已揉好的面团和拌好的肉馅,为年初一的早饭开始忙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