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
冬日,回到乡村,阳光正从瓦檐倾泻下来,铺满了整个院子。原本趴在院子角落里的狗子摇着尾巴奔了过来,亲切地绕着我转个不停,多有灵性的家伙,还能认出年初时把它捡回家的人是我。
父母闻声出门,两鬓白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像扎在我心间的刺,连接着每根神经,揪得忒紧。院子被父母打扫得非常干净,临时搭起的两排竹架,一排挂着串串香肠,另一排晾晒着被褥。腊月里难得一见的暖阳,让村落与心灵的温度一并升高。
在村里,几乎见不到当年的青瓦红墙,稀落的楼房掩映在翠竹绿林之中,水泥村道通向各家各户,像极了树叶上的脉络。村落没有当年的喧嚣与嘈杂,岁月静好,宁静得让人些许感伤。儿时攀爬过的大树已不见了踪影,当年高傲无比的山坡已与院坝齐平,唯有那座石磨依然守候在祠堂身旁,孤独地熬着春雨秋霜,昔日碾谷磨面的繁华情景已变得杳远而模糊……随着时代的发展,生活的需要,那些该歇息的已经歇息,但始终保存着一定温度,时浓时淡地活在人们心中,成为怀念,也算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冬腊时节,大地为百花盛开守住最后一段沉默的时光,田园里白霜覆盖,麦苗和豆荚害怕寒气浸入,蜷缩着不愿动弹,静静地等待春天的到来。唯有一窝窝大白包菜整齐地排列在田间地头,宽大的菜叶重叠着包裹一起,守住生命所需的温度,傲视霜寒。它们白嫩浑圆的身上洒满了霜露,太阳出来,露珠儿悄然滑落,融进泥土,不见踪影。大白包菜是冬日乡村的主打菜,无论单独爆炒还是与肉片共炒,依旧保持自身的甜嫩,送进嘴里,香脆可口,唇齿留香。要是制成泡菜,更是清雅不俗,瞬间就能让人食欲陡增,胃口大开。“料得岁岁寒霜至,应品包菜清雅味。”这或是对包菜最好的诠释了。
乡居的日子,父母清晨起床的细微声音能触动我的敏感神经,犹记得小时候听父母常说“家是累来的,瞌睡是睡来的。若不早起,一天的大好光阴将在迷糊中度过。”带着泥土味的话语让我受用至今。随父母走在通向菜棚的小路上,路边小草被寒霜凝结,草叶草根变得质地硬实,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响声,一不留神,脚底一滑,鞋底黏上细碎的草叶儿。这仿佛回到了儿时,曾经故意在上学路上踩着草丛前行,摔倒了爬起来,拍拍泥土继续踩,那清脆的响声仿佛是过年的鞭炮声……
儿时的记忆总是那么清晰,那些在心间驻足过的人和事随年龄增长愈发变得温暖,如同眼前的草木果蔬、村道房屋,以及萦绕在耳畔的父母的叮嘱,都带着暖心的温度驻进心间,随时光前行,不断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