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立新

去街上购买春联时，在人群来来往往的一隅，我看到一个不显眼的小摊子，却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好奇心驱使，我也围了上去。原来是卖糖画的老师傅，坐在摊位前的小板凳上，用一把玲珑精致的铜勺子，从小铁皮炉子慢火煨着糖稀的铁锅里，舀出些许黏稠的糖稀，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作画。

只见他在用糖稀画一幅梅花，手腕灵动，指尖灵活地掌控着勺子，那搅拌丝滑的糖稀，时而如金丝垂落，淋成梅树嶙峋的枝干；时而如浓墨重重地落笔，一瓣瓣形象生动的梅花开在枝梢上；时而循环浇铸，勾勒出梅树上的一只栩栩如生的喜鹊。整个过程，老师傅一直是动作收放自如，娴熟的画技，让围观的人惊艳，很快，就看到了一幅美轮美奂的喜鹊报春图。

糖画完成后，老师傅并不吆喝着叫卖，而是默默地等待着有缘人购买。一个小姑娘掏出钱买下后，老人从身边的布袋里，抽出一支一尺多长的光滑竹签，粘上糖稀，压实在喜鹊报春图的正中间，等冷凉凝固后，用薄薄的刀片，小心翼翼地把糖画从大理石板上铲起来。拿到糖画的小姑娘兴奋地左瞧右看，却舍不得去舔食一口这立体晶莹的糖画。

这时，又一个小男孩点名要一幅孙悟空的糖画，只见老师傅用勺子在锅里搅拌几下，等沉淀下去的糖稀再次达到均匀的黏度后，勺子一舀一晃，微微地倾斜，糖稀像一条粗粗的金丝线，在大理石板上变魔术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来回运转，不一会儿，形象逼真的孙悟空糖画便展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以为糖画已经完成了，谁知老人戴上薄膜手套，从身边的粗瓷瓦罐里，揪出一小团更为黏稠的糖稀，两只手来回地把糖稀揉搓成一根细细长长、圆圆滚滚的的棍棒，黏合在孙悟空的手上，大家才恍然大悟，这是给孙悟空做的金箍棒啊。活灵活现的孙悟空，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传神，让人不禁感叹老师傅糖画艺术的高超。

小时候，经常看到很多画糖画的师傅，或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或摆着摊位静静守候。我家当时不富裕，为了得到一幅自己喜欢的糖画，经常从家里找来破铜烂铁去跟糖画师傅交换，有家庭生活好一些的孩子，往往会端一碗米或者面，去和糖画师傅交换。至于糖画内容，也多是人们喜闻乐见的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等，至于价格，是根据糖画的难度、艺术而定。

虽然喜欢糖画，也买了很多次，只知道糖画，观之若画，食之有味，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才真正懂得糖画可不仅仅只是好看好吃的小零食，而是一门历史悠久，养心养眼的艺术。据记载，糖画起源于明代，材料以红、白糖为主，加上少许饴糖为辅助，放在炉子上用温火熬制成软硬闲适，达到牵丝时来作画，根据画作的背景，或采用浇铸，或垂丝，或滴落的手法，来画糖画。一幅画的精致程度，全凭艺人的手上功夫。那时，我们小孩子不懂，称呼这些糖画一律说是糖猴儿，其实，糖画的正名是“倒糖人儿”，或“糖灯影儿”，是地地道道很平民、很烟火味的民间艺术。

此时，正当我沉浸在老师傅的手工魅力时，不断有人过来。有个男士拉着一个孩子的手过来，他要为孩子买一幅生日快乐的字。老师傅得知孩子的生肖后，又开始搅拌糖稀，沉思了一下，拿起勺子舀起糖稀，在石板上画了起来，一丝不苟，专注的神情，让人很敬佩师傅的敬业精神。不一会儿，在老师傅娴熟的操作下， “生日快乐”四个字完成了，让人感到惊叹的是，这四个字，字字有马的外形，字字有一种奔驰草原大漠的感觉。男人很惊讶，孩子很喜欢，这幅糖画，老师傅没有收钱，直接送给了孩子。

离开老师傅的摊位，一路上都被老师傅画糖画的情景，触动心灵最深的地方，好像黑白胶卷，反复播放着对儿时味蕾的甜美记忆，温馨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