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鹏
转身走进岁月里,母亲的指尖散发着缕缕温暖,穿透记忆的寒夜缭绕在儿时的心田。
旧时乡村的田野里,母亲辛勤劳作,用双手耕种着希望。从指尖播撒下一粒粒金色的种子开始,多少次的浇水、施肥、除草,母亲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却用轻柔的指尖抚摸照看着每一棵幼苗,欣喜的呵护着禾苗茁壮成长,直到迎来沉甸甸的收获。菜园里,母亲种下一颗颗豆角、黄瓜、丝瓜的种子,培上土用指尖轻轻压实;等到幼苗出土,母亲为它们搭上架子,将一株株鲜绿的藤茎细心地用指尖扶正,一个个在架子上趴好,让它们欢快地向上攀爬向上生长,不久,藤架上就层层挂满了翠绿的硕果。
记得一个晚上,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我刚学写字,母亲安静地坐在一旁,轻轻地纳着鞋底。刚写了几个字,歪扭七八的,自己看着不满意,擦掉重写;又写,又擦;一不小心擦了个洞,我气呼呼地将整张纸扯了下来,铅笔也扔到了地上。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耐心地对我说,写字得像纳鞋底,别心急,按老师教的一点点地练。我观察着母亲纳鞋底。针线在母亲的指尖飞舞,灵活地穿过来绕过去,鞋底上留下一个个的线点,横竖规整,高低一致,煞是好看。在画好的格子里写个字,又不需要费力打眼穿线,会更难吗?我咬咬牙,捡起了地上的铅笔,又趴在了桌子旁。在母亲的轻柔纳鞋声中,慢慢的,我的字写得越来越好。
母亲后来当过几年的乡村小学代课教师。母亲虽然有些文化,可从来没教过课。母亲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不会就学。母亲没白没黑拼了命似的向其他老师学,学板书,学备课,学讲课;渐渐的,母亲越来越多的得到老师们的认可,也得到了学生们的喜爱。那时只要一下课,母亲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圈学生,像一个个欢快的小燕子问这问那,一直跟到办公室,母亲用手翻动着课本,高兴地指点着学生,教和学似乎都成了快乐的事情。这时母亲眼中总闪着慈爱和幸福,她指尖上似乎温暖地闪烁着知识的光芒,吸引着学生渴求的目光。
母亲总说,看到这些孩子就像看到当年上学时的我,她是打心底里把学生当成了一个个自己的孩子。
冬天的一个下午放学回到家,看到一个女孩战栗着在母亲面前抽泣。原来家里不想再让她上学。母亲蹲下身,搂过女孩,用手指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珠,说不要怕,有老师呢,好好学习,只要学习好了女孩会和男孩一样有出息。看到她还穿着秋天的单鞋,母亲脱下她的鞋,用手握住她的脚,母亲的腔调都变了,说傻妮子,脚这么凉,教室里冷别冻坏身体;这时我看到母亲一转身,用手指像在眼上抹着什么。母亲找出一双旧棉鞋让女孩先穿着,说回头我再给你做双合脚的新棉鞋。
再后来的一天晚上,母亲高兴地对我说,还记得那个女孩吗?她爸妈同意她继续上学了。随后她又转身用手指抹了一下眼睛。
时光在指尖流淌,四季在指尖交替,懵懂的少年已经长大;我也试着去学母亲的样子,用双手描绘生活,用爱陪伴孩子们的成长。但我还是时常走进往日的岁月中,那指尖的温暖总是在记忆里不停缭绕,正抚慰着我、以及和我一般大孩子的幼小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