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自力

母亲尽管没读过书，却非常注重衣着。

小时候，和许多农村家庭一样，我家条件不是很好。哥哥比我大两岁，我是穿他的衣服长大的。上小学后，开始爱面子了，打补丁的衣服我不愿穿，怕同学们笑话。“衣服是笑破不笑补，打补丁的衣服是没人笑话的”，这是母亲常常对我说的话。母亲给我的衣服打补丁，总是别有新意。如裤子的膝盖处破了，左右各打一个同样大的补丁，显得非常对称；衣服的前襟破了，缝上一个口袋，既缝住了破洞，又特别实用。渐渐地，我喜欢穿打补丁的衣服，觉得穿在身上格外贴身。直到念初中，条件好转后，打补丁的衣服渐渐淡出了生活。但那些我曾穿过的有补丁的衣服，我一直没有忘记，每每记起感觉特别温暖。

每次走亲戚，母亲都要细细把自己打扮一下，洗头梳头，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小孩子也要好好洗漱，拿出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来。那时还小，就认为母亲是爱面子。有次我放学回家，正碰见母亲带着妹妹在村口等我，要急着去一位亲戚家做客。我转身就想跟母亲一块去，母亲指着我衣服上的泥巴说：“赶快回家换上干净衣服，把脸和手都洗洗，再跟我们一起去。”“算了吧，不就是吃顿饭吗，吃完就回，免得换来换去的。”我嘟囔着。“不行，做客哪有穿成这样的，那是对别人的不尊重。”母亲坚决地说。穿衣服还跟尊重有关，这事我一时明白不了。见母亲态度坚决，我只好一溜小跑着回去换衣服了。

后来，渐渐明白母亲的话，把自己打扮得得体些，确实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结婚后母亲和我们住在一起，每逢有客人要来，她总是嘱咐我们换换衣服，把家里收拾一下，特别不允许我们穿得邋里邋遢，头也不梳地见客人，她说那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母亲年纪大了还非常时髦，在城里学会了广场舞，还有太极拳，衣服也有好多时尚的。每次回老家，母亲都要拿出以前的衣服穿，只要干净大方就可以。“你把那些时髦的衣服穿上回老家，正好可以在老姐妹面前显摆显摆呀。”有次我跟母亲打趣地说。“那可不能，我们都是吃过苦一块长大的，不能让她们觉得生分，和她们穿得差不多，话才能说到一起呢。”母亲语重心长地说着。细细一想，母亲的话确实有道理。

穿衣事关体面和尊重，还有人情世故，这大概就是母亲的穿衣哲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