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雪梅

又是一年清明节，杨柳依依，细雨纷飞。每当这时节，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外婆。岁月如潮水般涌动，却冲不淡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记忆中的春天总是与外婆分不开。童年的记忆中，总有一抹清新的绿色，盛放在外婆手中提着的小篮子里。每到春天，外婆就会带我去野外挑艾草，手把手教我辨认那些长在角落里、带着淡淡香气的植物。在田间地头，外婆总能轻易地找到嫩绿饱满的艾叶。回到家中，她仔细地挑去杂质，然后用清水熬煮，用艾水和面。外婆的手擀面氤氲着艾的清香，再加调汁，常使我胃口大开。

小时候的我，爱吃辛辣的零食，一上火，嘴角就挂着泡，外婆踮着双小脚挖来蒲公英，要么凉拌给我吃，要么熬水让我喝。我皱着小脸，抱怨味儿苦涩难以下咽，外婆笑着，眼里满是宠溺，轻轻吹凉，哄我一口口喝下。那时的我不懂得野菜的好处，只记得那碗水有阳光的味道，和外婆的爱一样清澈透明。

春天是味觉复苏的季节。春风拂过，香椿树上嫩芽点点，外婆摘一些香椿芽回来，和上面糊，炸成面鱼儿。面鱼儿外脆内嫩，夹杂着香椿特有的清香，香气扑鼻而来，让我垂涎三尺。我大快朵颐，吃得满脸油光，外婆在一旁笑着说：“慢点儿，没人跟你抢。”说着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擦去我的嘴角余油。

不仅如此，外婆还会给我炸韭菜盒子。外婆选最鲜嫩的头韭，细细切碎，拌上鸡蛋和粉条，每次吃到外婆做的韭菜盒子，我都觉得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那股浓郁而温暖的味道中。金黄酥脆的外皮包裹着鲜绿的韭菜馅，每一口都是满满的幸福感。院子里的韭菜香和油香交织在一起，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可口起来。外婆的手总是那么巧，能把普通的食材变成令人难忘的美味。

岁月不饶人。渐渐地，外婆老了，病了。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声音微弱。我握着她的手，却无法像往常一样感受到那份温暖。不久后，我因学业离开了家乡，没想到那竟成了永别。当我赶回家时，她已静静地躺在那片春天的怀抱里，再也无法与我分享这世间的美好。

如今，又是一年清明节。我站在外婆的墓前，春风拂过新绿的草地，带来了泥土和花香的气息。我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外婆弯腰在田间为我挑选艾草的身影，听到油锅里香椿面鱼儿的蹦跶声，闻到刚出锅的韭菜盒子的香味。关于春天的记忆，春天里的味道，那些被爱包围的日子，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

“外婆，您在天堂还好吗？”我轻声问道，风中似乎传来了她熟悉的回应，“傻孩子，外婆一直在这里守护着你。”外婆的爱，像春天里的种子，播撒在我的生活里，长成一片绿叶、开成一朵花儿，随着春风，岁岁年年，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