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亦鸣
槐花开了,一嘟噜一嘟噜挂在青葱的枝头上,似一丛丛乳白的云。
槐树多生在村外的河沟边,一年年一月月,它们一旦存活下来,一长便是很多年,即便苍老得腰身佝偻、树干发黑,只要春风一吹,照旧年年发出满树的新绿。在乡下,槐树属杂树,生长速度远不及杨树、柳树那般快。村里有孩子出生,父亲在自家大门外栽下一棵小槐树,待孩子长到十几岁,那槐树也才长到碗口般粗细。
因为长得慢,槐树的木质坚硬而细密,向来是打制家具的上等木材。比如用槐木打把长条凳子,凳子放在地上沉甸甸的像是扎了根。再比如用槐木打一张大床,一直能睡几代人都不会坏。
在乡民眼里,槐树是亲民的树种,谁家门前的沟塘边莫名生出一棵槐树苗来,定会围上栅栏防止牛羊啃食,好一番呵护。因“槐”与“怀”谐音,槐树向来被看作是吉祥的象征,有多子多孙的美好寓意。
春天来了,槐花开了,空气中微微荡漾着浅浅的花香。虽然槐花的香气并不浓郁,花朵也算不上妩媚,却是餐桌上难得的美食。只是槐树的枝头长满密密麻麻的锐刺,采摘槐花须用长竹竿绑上铁钩子方可完成。每到槐花初开时节,庄里庄外常见提着长竹竿和竹篮子采摘槐花的庄人,三个五个一群,有说有笑,甚是热闹。
槐花的做法较简单,较为普遍的做法是洗净后掺上面粉调上油盐,搅拌均匀后做成饼状炕槐花饼。炕好的槐花饼大小若柿饼,外焦内酥可直接食用,也可改刀切成小块,掺上小白菜再佐以碎香菜、葱花,上锅加水烹煮成羹,滋味也颇鲜美。关于槐花饼,苏东坡有诗《二月十九日携白酒鲈鱼过詹使君食槐叶冷淘》一首:
枇杷已熟粲金珠,桑落初尝滟玉蛆。
暂借垂莲十分盏,一浇空腹五车书。
青浮卵碗槐芽饼,红点冰盘藿叶鱼。
醉饱高眠真事业,此生有味在三余。
其中“醉饱高眠真事业,此生有味在三余”两句,可见苏子对槐花饼也算是情有独钟了。
槐花更为简单的做法是淘洗干净后直接上锅蒸,出锅后再拌上事先调制好的佐料汤汁,吃进嘴里松松软软,同样妙趣无穷。
槐花的花期较短,从开到败也就那么几天。采食槐花须赶在槐花似开非开的时候,若待到花朵完全盛开便老了,再食便全无鲜嫩爽口的味道。世间万物于人,大多要讲缘分的,吃槐花亦如此。
前几天回老家,晚饭时母亲奇迹端上一大盘槐花饼。母亲说,槐花是她从菜园里的小槐树上摘的。母亲说的那棵小槐树我知道,是前年的春天母亲从野地里移植进菜园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开花了。一家人吃着美味的槐花饼,母亲说:“树还是太小了,再过几年长大些,就能采到更多的槐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