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

最近读汪曾祺先生的《草木人间》，先生在书里说：“看着那些碧绿生青、新鲜水灵的瓜菜，令人感到生之喜悦。”绿色，是生命的颜色，是生命的象征。正是有了，这绿的生命和生命的绿，所以才会释放着真实的心迹和本真的情意吧！

每次读到书中的故事时，我都会想起外婆家的那方菜园。那时，每到春季，外婆就开始忙着打理菜园子。总会有那么几日，我会去外婆的菜园帮忙，翻地、播种、浇水、盖膜等忙前忙后。手法虽显生疏，但也能做到跟在外婆身后有样学样，累并快乐着。

外婆的心里就像装着一本活日历，什么节令种什么蔬菜，她都计划得明明白白。惊蛰时分，她会在园子里的围墙下悄悄撒下丝瓜、黄瓜等藤蔓蔬菜；立春时节，她会在园子西侧种上西红柿、红萝卜的种子；等到了谷雨前后，她又会在园子里的东侧，将豇豆、扁豆等豆类蔬菜的种子抛下。伴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些绿色的幼苗便会在春风的鼓舞下，带着春天的气息破土而出，疯狂生长。转眼间，豆角已经有了长长的藤蔓，丝瓜有时还会缠绕着玉米……

那时，每天放学回家，最快乐的事莫过于钻进外婆的菜园子里去亲近泥土，关注蔬菜的生长，有时会摘下成熟的蔬菜瓜果，再将这些蔬菜交由外婆烹饪成美食。除了自给自足外，外婆还会挑选出一些好的给亲戚邻居送去，一起分享她种菜的喜悦。

那时候，心底时常会荡漾出一种感受劳动和触摸一片嫩绿的快乐，那是许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可以感受得到的乐趣。苦菊、韭菜、空心菜，这些蓬勃的生命，在落日的余光中泛着饱满的光泽；莴笋枝干笔直，绿叶繁茂；茄子身穿紫色皮夹克，豆角怀着自己的小宝宝满腹心事，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仿佛永无止境……盛夏的菜园里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去菜园里，无忧无虑地静听菜园里隐秘的话语，感受空气的清新，每每此时总会觉得身处大自然是如此美好。

如今，我发现86岁的外婆更离不开她的菜园子，只要有空，她就在菜园子消磨时光。菜园子带来的闲适与自在，给她增添了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说话行事，令人如沐春风，同时也为她赢得了良好的人缘。外婆时常说，菜园子已然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时至今日在外婆家的餐桌上，夏天时依然可以吃上园子里的应时蔬菜，时鲜味美，一口下去，游走在唇齿间的味道，不知是菜里的清香，还是泥土的芬芳。总归就是记忆中的味道，一直温暖着我，治愈着我……

那些带着浓郁美味的画面，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已变成我记忆里最美好的生活向往。所以，我在自家的阳台上也开拓小菜园，顺应节气时令，种下种子。每晚，我总会去给那些绿色小精灵们浇水，锄草，杀虫。有时也会什么都不做，静观生命力的勃发，打发时光，聊慰华年。种的时间久了，整个生活节奏都慢下来了，一张一弛间，是久违的踏实的感觉。劳作有收获，身心得愉悦，原来，我们不是大自然的过客，大自然却注定是我们的归属。

人到中年，方才明白：种菜，亦是种心。正如外婆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一般：“长期积累的付出，在每一丝叶脉里，亲手捕捉生命的影迹，以手抵心，见天地，见自然，照见初心。曾经的忧伤也好，过往的欢乐也罢，在岁月的流逝中不被虚荣诱导，不为名利所累，与自然同频，心存希望，且付诸行动，不问繁华，只问初心，坚守自我本真，安守岁月平淡。”

有生之年，我愿有一方菜园，以手抵心，用心生活，在自耕自种的手感里，返璞归真，自然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