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满元
在小山村土生土长了整整二十年的我,后来因求学、工作而住进了城里越来越高的楼房。这种与土地越来越强的疏离感,让我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鸟,总想凭窗把那曾经自由翱翔的天空眺望、寻找、鉴赏。
也许我没有目睹“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壮观景象的幸运,但也没有“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的怅惘,更没有“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的悲怆。高楼把我紧紧握在手心的同时,也顺手将我托举到高处,叫凭窗远眺的我看到平地上看不到的远景,从而淡化“高处不胜寒”的担忧。这大概也是过意不去的高楼,对强行将我与土地隔离的一种补偿吧。
苍天和厚土一样,对我不薄——我和女儿家所住楼房视野还算开阔,而且我家楼房矮、女儿家高,正好高低搭配,形成互补。虽说远隔千里,但对常走动的我而言,空间距离早已被高铁、飞机用铁路线、航线缝合。更何况,即使是坐在高铁或飞机上,我也能凭窗远眺。那天地之大美,常摊开的书页般展示在我视野里,给我带来了不少写作的灵感。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本来就是一道伪命题。只要仔细观察、用心品味、反复揣摩,总会有新发现、新体会、新快感把你包围,叫你顿觉耳目一新、豁然开朗之感。
纵使你的视线被高楼或树木阻挡,但天空是遮不住的。而一片天空就像故乡的一方池塘,里面有日月星辰和浮云飞鸟、大鱼小虾,供你目光的鱼线去尽兴垂钓。而一棵树冠,就是一面镜子;一座森林,便是一群镜子。它(们)能照出季节的变换,气候的变迁;更能记录下风霜雨雪,阴晴变化。更何况,我们的目光不怕阻挡。此路不通,换个角度,又是另一番景象呈现在眼前。正如天空不会拒绝任何一只渴望飞翔的风筝一样,我们随时可以凭窗远眺,用韧性十足的目光的丝线,去放风筝那样放飞“好高骛远”之心,让她去追寻自己的诗和远方。 让我感到欣慰与自足的是,我不但通过多年来的凭窗远眺,将我住宅楼周边的“风景”,用我精心编织的诗文之网一网打尽。我还在近三五年之内,通过寒暑假前往女儿家小住,同样用凭窗远眺之法宝,叫女儿家所在小区周边的众多“风景”,心甘情愿“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我把窗口当作取景镜头,用诗文的底片将凭窗远眺到的“风景”定格,让更多的朋友与我一起,共享我人生之树“凭窗远眺”这根生生不息的枝条上,生发出的片片绿叶、绽放出的朵朵姹紫嫣红、结出的颗颗甘甜果实。
当然,“凭窗远眺”这根枝条,也要从生活的沃壤里汲取水分和营养,还要与周边的风景一起把阳光雨露分享。否则,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无法生机盎然或碧波荡漾,“行稳致远”更无从谈起。
我还要把我和女儿家的居室当信封,把窗口当邮票,贴到居室的信封上。然后将自己化作表情达意的文字,写在日常生活的信纸上,盖上日月的邮戳,通过远眺的目光,构筑起来四通八达的邮路,寄到任何一个我想寄往者的心间、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