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唯
我曾在一个叫“舒茶”的茶乡插队,我的喝茶经历就是从那时开始的。那会儿茶是煮的,并非泡的,抓一把茶叶在锅底或水壶里,煮开了,再舀进大陶壶或瓷壶里,供田间劳作时喝。盛茶水的碗就是吃饭的碗,所以也叫吃茶。喝茶也很随便,有时手沾泥土,捧着碗就喝;有的嫌麻烦,提起陶壶倒悬着喝。喝茶时大家都昂起头,直着脖子,听得见咕嘟咕嘟的喝茶声。我那时也一样,捧着碗一通猛灌,图一个痛快。
结束了八年的插队生活回到城里,朋友们知道我的经历后都以为我很懂茶。其实不是。但我喜欢喝茶却是不假。我喝过不少地方产的茶,喝来喝去,最喜欢的还是舒茶产的小兰花茶。喝一口小兰花茶,满口清香无比,看着杯中那片片茶叶,就想起我当年插队时的青葱往事。
泡茶,我喜欢用透明玻璃杯。透明的杯壁,映衬出绿茶的清醇与优雅。轻吹一口,杯中荡起春波,仿佛杯子里盛的不是茶,而是山间的春天,是大自然的精华。而且透过玻璃杯,我可以清晰地看到焙干紧缩的茶叶是怎样在沸水中涅槃:先是上下翻滚,旋转,沉浮,接着渐渐舒展,像花儿一样慢慢将自己打开,绽放。我的心绪也随着杯中的茶叶,一点点打开,舒展。
我喜欢读书码字,无须红袖添香,有清茶一杯即可。读书之余,偶有所感,遇则记之。一旦进入写作状态,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午夜,这时困意来了,一杯茶也喝得淡而寡味,于是重新泡杯茶。看着嫩绿的茶叶在水中悄然舒展、缠绵、沉淀,饮啜一口,香味便氤氲至周身的每个细胞,精神为之一振,困意顿时消失。
大半辈子的茶喝下来,真正品出茶之真味,是退休之后。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茶有“苦中有甘,苦后回甘”的特性。人生也是如此,历经张扬挫败、欢愉悲切以及聚散离别的无常后,有所得,亦有所悟,酸甜苦辣都泡在一杯清茶之中。
茶,是一种人生,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乐趣。我现在有清茶一杯,便有了“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的恬淡抑或清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