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直播行业的快速发展,如今在多个社交平台上,经常可以刷到标题带有“大学生”“女大学生”等字眼的直播,这些直播地点有的在景点、餐厅,有的在校园,更有甚者在寝室或教室。直播内容包括分享学习经验、展示才艺、公益助农等,但其中也不乏言语低俗、打擦边球、曝隐私等乱象。
有关专家指出,大学生当主播并非违法行为,但不能不分时间、地点和场合,更不能随意拍摄他人,否则可能涉嫌侵犯他人的肖像权和隐私权。高校应承担起对学生的引导和教育责任,为直播行为划出清晰的边界,引导学生在合适的场合、时间进行直播,鼓励他们多进行正能量的内容创作;平台也应优化算法和人工审核机制,抵制低俗不良的内容传播。
在教室寝室做直播 影响同学学习生活
5月15日9点,记者打开手机,很快就刷到一名定位在海南海口某高校的主播。她用非常轻的声音和网友互动,直播背景是教室,能看到同学和正上课的老师,评论区有不少人发弹幕:“上课怎么还能直播?”
还有一些大学生在宿舍开启直播。记者统计发现,在某平台一个晚上至少有上百名以寝室为背景进行直播的大学生主播。
一名定位在东北某高校的主播,直播间名称是“女大学生挣学费”,直播内容是在寝室里吃饭,找话题和网友聊天,并索要礼物。
“来,大家聊一聊恋爱的话题”“送个啤酒(礼物名称),就做个下蹲”……直播过程中,有网友发弹幕质疑:“你这宿舍一看就是假的。”该主播主动拉开身后的花色布帘,证明自己没有作假。
在教室和寝室进行直播,周围同学对此如何看待?
“我就深受其害。”对于室友的直播行为,正在为考研做努力的浙江某高校大三学生艾雯雯(化名)非常恼怒。
“一开始还好,但为了留住粉丝,室友逐渐增加直播时长,直播时间也从之前的固定时间变为随时开播,可能是一大早,也可能是半夜,宿舍里很难再有安静的时间。”艾雯雯说。
最令艾雯雯生气的一次,是她有天想要在宿舍里多睡一会儿,跟室友说明情况后,她还坚持直播,一大早艾雯雯就被超大声的动感音乐吵醒。
“即使这些都可以忍受,那我们的隐私,怎么办?”艾雯雯说,“直播间观众会不停地提及‘你的室友怎么样哦’之类的话,让我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也没有安全感。最后我申请换了一间宿舍。”
在某社交平台搜索“室友在宿舍直播”,记者发现有多篇笔记对大学生寝室直播吐槽:“每天晚上吵死了,我和她们说过希望她们声音小一点,人家每次都不耐烦地答应一下,然后继续吵”“我觉得在寝室直播就是不合适啊,但是想不到什么严肃有效的理由让她不直播,求大家帮忙出谋划策一下”……
直播时长要求不低
难以跳出流量陷阱
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直播,在不少学生主播眼中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朱晓(化名)是一名大二在读学生,去年3月加入直播行业,她只坚持了1个多月。
公会经纪人和朱晓约定“一天播4小时,一个月100小时”的最少直播时长。起初朱晓以为,每天利用零碎时间偶尔播一下,肯定能凑满时长,但直到开播之后朱晓才发现,经纪人的意思是必须每天都上播且连续播满4小时。
“他们说这样直播间流量才高,才能赚到钱。”朱晓说,自己的课程安排相对紧凑,只有一天的课程结束后才有完整时间进行直播,“基本每天都要播到晚上十一二点,第二天还得早起上课,特别疲惫”。
即使没有时间限制,也有更难以跳出的流量“陷阱”。
2023年9月,因一段爵士舞才艺,让在内蒙古读大学的孙涵(化名)在网络上收获了大量关注。直播的前两个月,平台的流量非常可观,粉丝数量涨到4000多人。最好的一次,直播间同时在线人数超过了3000人,3个小时的直播,孙涵拿到了400多元的打赏。
但很快直播进入“平台期”,平台不再给流量扶持。为了留住观众、转化粉丝,提升互动频率、增加直播间热度成为孙涵每日的必修课。
直播间内,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想方设法留住进入直播间的观众,快速准确地击中观众的情绪,还要学会接住各种梗;直播间外,要琢磨自己的话术、妆容、直播场景等,每一个细节出现纰漏,都可能失去观众。孙涵说:“有时还会有运营指导提示做一些擦边动作,以博取流量和打赏,但我当时分辨能力低,就听信了。”
耗费精力遭遇网暴
学生当主播风险多
在经历了两次网暴后,在北京读研究生的周木子(化名)决定走出直播这座“围城”。
2023年年初,一条关于自己情感经历的视频在各大社交平台爆火,周木子因此变成了一名拥有3万粉丝的网红。借助这一波流量,周木子开启了自己的直播生涯。她将自己打造成阳光开朗的大学生角色,借助原有的粉丝基数,很快收获了一大批新粉丝。
令她没想到的是,一次跨平台的网暴毫无预兆地袭来。周木子的视频被人恶意剪辑后搬运到其他平台,尽管她本人和朋友不断在评论区正名,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陌生人给周木子发私信、短信甚至打电话,内容大多是指责,甚至辱骂。
周木子选择沉默不作回答,“没办法,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做回应,否则那些人会继续抓住细节大做文章”。后来,舆论慢慢平息下来。
可很快,第二次网暴又来了。起因是身边的同学在网络上散播她的谣言。
“我逐渐意识到,网络带来的名气可能成为生活中的绊脚石,我就像在放大镜下生活,现实里的琐碎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一点小问题就会被放在网络上任人指摘。”周木子说,尽管她已经避免为了流量在直播间撒娇、跳舞等,但在班级评选一些荣誉奖项的时候,还是有同学向学校“打小报告恶意中伤她”。
虽然误会最后解除,但她也因此失去了一些本该属于她的荣誉。
“我决定不再直播了。直播虽然带来了一些收益,但我为之付出的代价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周木子说。
引导创作积极内容
加强审核优化算法
在中国传媒大学文化产业管理学院法律系主任郑宁看来,大学生当主播并非违法行为。根据规定,直播需要实名认证,主播必须年满18周岁;16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在提供网络直播发布者账号注册服务时,需对其身份信息进行身份验证,并征得其父母或其他监护人的同意。也就是说,只要年龄符合要求,当主播并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很多学校也将运营短视频账号当作实训。
“但是,大学生直播不能不分时间、地点和场合,更不能随意拍摄他人,否则可能涉嫌侵犯他人的肖像权和隐私权。学校对于宿舍有行政管理权,在宿舍里,对于居住的学生来说,属于私密空间,应受隐私权保护,直播不应影响他人休息和获得安宁的权利。”北京德和衡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马丽红说。
郑宁提出,大部分博主以当下热点来吸引流量,却没有认真界定传播的内容是否符合当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良莠不齐的直播类型间接导致一些大学生正确价值观传播意识的匮乏。
“这个信息碎片化的时代,容易造成观看者信息获取也碎片化,导致在观看直播时无法准确获取主播传达的价值观点,再加上有些人恶意传播不良价值观,对一些价值观还未完全成熟的大学生而言,他们容易为了流量,盲目跟从甚至做出擦边违规动作。”郑宁说。
那么,针对大学生直播目前出现的一些乱象,该如何进行治理?
马丽红建议,高校应承担起对学生的引导和教育责任,通过各种形式宣讲法律规定,并对直播的时间、地点和方式作出指导性规范,通过制定合理的社区规则,为直播行为划出清晰的边界,同时引导学生在合适的场合、时间进行直播,多进行正能量的内容创作。“平台应当加强算法审核机制,也应当继续优化人工审核机制,坚决抵制低俗不良的内容传播。对于大学生直播行为,平台应当给予相应的流量扶持,引导大学生传播积极正能量的话题内容,优化优质内容的审核。”郑宁说。
某知名娱乐公司的星探张新提醒,直播要有产出内容的能力,而产出内容需要时间、创意和拍摄技能,需要多次拍摄,很多时候公司的作用就是搭把手,创作还是以主播为中心。成为一名大主播需要长时间的作品和产出及粉丝维护,想要一蹴而就几乎是不可能的。
“最开始直播可能断断续续有人进出,但平均下来每个时段也就一两个人,这其实很正常。从开播到吸引粉丝,中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蛰伏,而大多数学生有课业压力,很难坚持。”张新坦言,所以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业为主,直播行业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的光鲜亮丽,大学生对待直播还需谨慎。 来源:法治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