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新
在这个瓜果飘香的盛夏,我却只对玉米情有独钟。
露天菜市场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经常推着三轮车卖玉米,虽然没有固定的摊点,可我总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到她。我喜欢买她的玉米,不仅是因为她的玉米好吃,还因为她的言谈举止很像我的奶奶。
一头齐耳的短发,清瘦白净的脸颊,说话做事极为利索。她的三轮车旁总会聚集着很多顾客,有的边挑边问价钱;有的边挑边不放心地问,“玉米新鲜吗?甜吗?”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 “姑娘啊,我的玉米你只管放心吃。做生意是要讲良心的……”这也是奶奶在世时经常念叨的“生意经”。
我把玉米拎回家清洗干净,放在锅里煮,随着水温升高,玉米由乳白色变成淡黄色,玉米粒饱满剔透,如同镶嵌在上面的玉珠。把玉米翻个身,再煮,当玉米四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再小火慢煮几分钟,就可以吃了。我把煮熟的玉米放进盘子里端上桌,边吹着电风扇,边品尝着香甜软糯的玉米,还不时给玉米打起了广告,“多吃玉米好,降血糖降血脂,明目养颜,延缓衰老。”先生不以为然地说,“我小时候没吃过玉米,没觉得有多好吃。人的口味是不会改变的,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长大后同样喜欢。你吃的是童年的味道。”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小时候,村子里种玉米的不多,仅有的几家玉米地结的玉米,主人也舍不得吃。等到玉米成熟,把玉米掰下来连着最里面的一层苞叶煮熟,放进木桶里,再在木桶上面盖上一块厚厚的棉布保温,挑着在大街小巷叫卖。一根玉米一块钱,大人们都舍不得买给孩子吃。我和弟弟央求妈妈,妈妈却说玉米太贵了,我们只能眼见着卖玉米的大婶从我们身边走过。只是她走得很慢,吆喝声悠扬绵长,让我们连玩的兴趣都没有了。我和弟弟不肯罢休使出浑身解数缠着妈妈,妈妈忍不住笑了,从钱包里取出两块钱纸币。我和弟弟上前抢过去,欢天喜地地冲出家门,冲着卖玉米的大婶大声喊道:“买玉米,买玉米!”卖玉米的大婶好像早有准备,轻轻地放下扁担,我们把攥得皱巴巴的纸币递给她,从木桶里挑了两个热腾腾的大玉米捧回家,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数着玉米粒吃,细细咀嚼,一根玉米能吃上半天。
有一年夏天,我在奶奶家过暑假。一天清早,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我掀开蚊帐,睡眼惺忪地走到店里,店门敞开着,奶奶穿着一件深蓝色暗花的无袖棉绸上衣,坐在夏日的晨光里,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店。见我从屋里走出来,笑盈盈地说,“乖乖,醒了,到这坐。”她拍了拍身旁的一把大木椅,我盘腿坐上去,奶奶给我扇着风。
这时,一阵卖玉米的吆喝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奶奶问我吃玉米吗?我连连点头。不一会儿,奶奶笑眯眯地拿着一个大玉米递到我手上。我睡意消散,津津有味地啃着金黄的大玉米。奶奶笑着说,“别急,慢点吃,慢点吃!”轻轻地摘下粘在我腮上的玉米粒。
第二年春天,奶奶在院子后面开辟了一块空地,种上了玉米。发芽、长叶,很快玉米秆长到了一人多高,顶着长穗像玉树临风的卫士傲然挺立。三个月过去了,绿叶间生长出玉米。奶奶便隔三差五地给我煮玉米解馋。
到了冬天,吃剩下的老玉米棒子一嘟噜一嘟噜挂在檐墙上,装扮着农家小院。或把玉米粒磨成颗粒,熬上一锅黄亮香醇的玉米粥,伴着雪里蕻、萝卜干,吃得齿颊生香,浑身热乎乎的,再大的寒气也遁于无形了。
现在,集市上玉米的种类也渐渐多了,有香甜脆嫩的黄玉米,有软糯可口的白玉米,还有白紫相间的花玉米。爆米花、玉米饼、玉米糖,更是玉米华丽地呈现。
玉米,一个多么温润美好的名字。一缕一缕清香,飘散在我美好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