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炜

刚放暑假，与我们一起生活的父亲要回老家，不管我们如何挽留，仍执意要走，说城里钢筋水泥的，待在哪儿都是热烘烘的，还是老家凉快。父亲的话不无道理，小时候我们生活在乡下，大热天即使没有空调、电风扇等“避暑神器”也不感到热，而眼下即便宅在空调房也觉得烦热。父亲的心情，我们理解，就不再勉强。

父亲以前回家，大多是我驱车数百公里护送，而这次由于工作的原因，我实在抽不开身，只好让他自己走。考虑到父亲年逾古稀，需要转3次车，为减少舟车劳顿之苦，安排乘坐大巴车，不仅车站在我小区附近，而且这趟车往返途经老家的村口，既方便快捷，又省时省力。

日程确定后，父亲开心不已，皱纹堆垒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回乡情更怯啊。连我年幼的儿子都噘着小嘴说：“爷爷讨厌我们家，也不喜欢我，整天念叨着老家。”是的，自从母亲病逝后，我把父亲接到了身边，10余年过去了，父亲压根没融入都市生活，更没有把我们的家视为自己的家，每次只要说回老家顿时精神百倍，什么“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老家的草窝窝”说个没完。父亲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对家乡的一草一木有着深厚的情感，可谓故土难离，亦如我不论漂泊在何方，不改的是乡音，化不开的是乡愁。

出发的头天晚上，我们担心父亲归心似箭，兴奋得会失眠，在帮他把行李收拾妥当后，特意劝慰他汽车站走几步到了，千万别起早去赶车。父亲满口应允了，谁知次日竟然比平时起得还要早，6点不到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行李要出门。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埋怨父亲火急火燎去那么早干什么。父亲乐呵呵地说：“人等车可以，车等人不行。只有坐上车心里才踏实。” 父亲如此守时，我还能说什么呢。在我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当过兵的父亲有着超强的时间观念，不论年轻时当民兵连长去村里开会，还是带我和弟弟到学校开家长会，保准儿第一个到。用他的话说，宁愿我等别人10分钟，也不许别人等我1分钟。受此影响，我也养成了“宁愿我等人，不让人等我”的习惯。

就这样，伴着夏日的啾啾鸟鸣，我陪着父亲雄赳赳、气昂昂向车站进发。路上父亲不停“显摆”，说家里气温比城里低多了，入夏后就下了5场雨等。父亲远离老家，可对村里的气象水文和大事小情清楚着呢。我知道父亲一直默默关注着家乡的变化，正如我们不在他身边，时刻惦念着儿女的冷暖一样。

步入稀稀疏疏的候车大厅检票口，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两个小家伙和小玲子（指我做教师的妻子）放暑假了，一家人难得有这么长时间团团圆圆，我做家长的要多陪陪孩子，多体谅妻子，三伏天容易上火，别为鸡毛蒜皮的事影响家庭和睦，老话说家和万事兴……临别之际，父亲虽然没有说出不舍之类的煽情话，但他用朴素的言语告诉我如何经营好一个家，用爱诠释与我依依不舍之情。聆听着父亲的谆谆教诲，我心中漾起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