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龙
孩提时的夏夜,一碗绿豆汤,清凉解暑;面汤里煮南瓜,味道纯正;吃油桃,吃毛桃,也吃小小的西红柿,那种黄瓤的小西瓜,更是甜透了心。简单地吃过晚饭后,乡亲们各自搬出简易小板凳,带上一把蒲扇,聚集在那棵已上了年纪的桂树下乘凉,交谈着庄稼地里的农事或者进城听来的趣闻轶事。男人们大都是短裤头和背心,有的打着赤膊,女人们一般穿着大裤头、汗衫和裙子。亲切而轻松的话题映照着最普通的生活。
碧蓝的天穹上散乱地粘着的星星,就跟在泉水中涮洗过一样亮晶晶的,我和妹妹躺在竹床上纳凉,母亲一边哼着古老的童谣“萤火虫,夜夜红,挑着月亮当灯笼……”,一边为我们轻轻地摇着蒲扇。院子里的桂树枝桠横生出去,投下斑驳的影子,如一幅清简的素描。
此时,干完农活的父亲坐在一块磨得光滑的大石头上,兀自 “咝拉、咝拉”地抽着他的旱烟袋。更多的时候,父亲批发了一拖拉机西瓜,也卖,也吃,贴补家用。
月儿如玉盘,汪汪莹莹地在洁净夜空的映衬下似乎要滴下琼浆玉液来。成群的流萤,忽明忽暗,像过年时打着灯笼找炮仗的孩子们拥挤。看得兴起,一骨碌便爬起来,喊上几个玩伴,拿上自制的网兜,奔走于墙角、菜畦和葱葱茏茏的草丛间,蹑手蹑脚地轻手下网,萤火虫是最好捉的,它飞得缓慢,似乎带着醉意,东拐西撞地不走直线,对人也无戒心。捕得几只流萤,缓缓地放进透明瓶子里。睡觉时,就挂在帐子里,灯熄灭了,仍有一撮撮光亮闪动,那美妙的形象和光影把深邃的夜色点缀得瑰丽而神奇,叫人想起“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的佳句来。
夏至过后,雨水就多了些,它们常常不经商量地时密时疏地飘飘洒洒下来,这时的蛙就有些闲不住了,时而短促、时而悠长,高音与低音交迭,闷声与脆鸣相间,错落而不单调,在静寂的夜里更添幽然的情趣。
夏天,有声响,有色彩,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