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静

有的花草长在平地，有人欣赏怜惜；有的花草长在山丘，有同类热闹相伴；而有的花草长在屋顶，既无人观望，又孤寂无伴。

看到对面屋顶上的牵牛花还是在一个暴雨的清晨。那天正好休息，我坐在书房无事，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对面的牵牛花就这样映入了眼帘。它不是人为种下的，它长在人够不到的高台，极可能是风吹或鸟衔来的花籽，无意间落在那里。就是这样一株无意间的生命，从高台沿着废旧电线一直攀爬到屋顶。我看到时，蓝紫色的喇叭花已经顺着藤蔓开了很多朵，远远望去宛若从屋顶奔腾而下的瀑布。

我静静注视着它，在暴雨如注的清晨，它的整个身躯被越来越肆虐的雨水淋得愈加细长，藤叶在疾风中歪歪斜斜耷拉着脑袋，那小小的蓝白相间的花苞迎着骤雨被摇到了东又摇到了西。选择在初秋盛放的花儿，骨子里自有一股坚韧，娇嫩的外表只是它的表象。我观察了良久，这株牵牛花藤居然没有一朵花被风雨打落下来。

翌日清晨，天空放晴，无意间再瞥到对面屋顶的牵牛花，居然比前一天开得更多更盛。它在雨后似乎没有一刻耽搁，趁着月色蓄积力量，在天刚蒙蒙亮，人声还一片静谧时，就把肥硕饱满的新生花朵捧了出来，仿佛昨日清晨的惨烈摧残根本不存在一般。一颗无意间成活的种子，何以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决绝而生？在重翻古诗词时我找到了答案，张九龄在《感遇十二首》中曾咏道：“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花草树木的生长顺应时节流转，乃是天性使然，原因并无其他。就像这株牵牛花，它不会因为有人观赏，就开得绚烂得意，也不会因为无人驻足，就草草了此一生，更不会因为遭受环境摧残，就挫败无助，该开放时就抓住一切可能盛开，到枯萎时就安然接受离去。安之若素，无怨无悔。

周国平曾在《人生哲思录》一书中，将一个人不畏外界影响，不在乎外界是否欣赏，只依照本心去做事的行为，称之为真性情。如果是这样，那屋顶上的牵牛花就是“真性情”的伟大使者了。它偶然而生，经受孤独，独自承受着风雨的洗礼，却依然保持着对生命的热爱与追求，绽放最美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