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娟娟
眼前无长物,窗下有虫鸣。
虫儿是土里钻,地上爬,树上安。勿管它在何方,只要望其形或闻其声,皆可寻之。
万物疯长的季节,绿植肥硕,虫亦猛蹿。后腿发达的虫,除了在雨后的湿地上来场欢快的探戈表演,也会蹦跶到晒场或院落。别瞧它们外表平凡,内心可不平静,管它什么地儿,想去就去。身子往下一沉,转眼就到了别处。那些腿脚多、力量均匀的虫类,常慢悠悠地四处行走,在粗粝的树皮或油滑的叶片上均能觅到它们闲庭信步的身影。有时,那长长的触角可能纠缠在某处,再手脚并用地演一番“挣脱记”,像极了冒失的小孩。
多数虫儿是随性的,竹节虫亦是。只不过,它的执行力迟缓些。它拥抱朝露,顶着烈日,送走晚霞,从从容容地附在草丛或林木上。它似乎有种特异功能,让周围的一切放慢节奏。它像独立的国王,风雨都是过客。碰到陌生的事物,或被惊扰,它会收拢胸足,一动不动地装死,然后伺机溜之大吉。当它行动时,细细的腿脚随叶片移动,整个身体看上去就是一截小树枝。
有些虫儿不起眼,但能量大。譬如蚂蚁。平日匆匆忙忙,遇到“美食”,它们立刻奔涌而去,汇成浩荡的队伍,有“力拔山兮”的气势。还有种跟它体型差不多的黑色飞虫。刚咬了一口的瓜果,放上几分钟,便会被这些黑虫光顾。它们不像苍蝇蚊子那么引人注目,发出令人厌恶的声音,但无声无息而来的身影怎么都不讨喜。
蝉,堪比拼命三娘。太阳还没升起,它便开始了一天的歌唱之旅。一场暴雨后,第一个知晓天晴的,是蝉。滴着水的叶子里传出清澈的叫声,吱——吱吱——不绝如缕,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显得分外响亮悠长。夜幕徐降,鸟儿归林,蝉鸣仍在。在星空下,在云丝绕月的夜色里,蝉儿们像优秀的伴唱团。
蝉虽先声夺人,身体倒不活跃。活跃的虫儿,往往隐藏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晚饭后,我们洗过澡,躺着乘凉。周围黑暗寂静,我们不知不觉睡着了。“起来啦!到房里睡!”母亲洗完衣服催我们上床,随手打开电灯。屋子瞬间亮堂起来!我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往蚊帐里钻。可没等蚊帐闭合,就闯入几个“不速之客”。
屋子的门窗开着,日光灯下飞舞着大小不一的虫儿。黑的、花的、灰的、土黄的,全来了。白天捉不到的天牛、田间的地拉蛄、有异味的臭屁虫、丑陋的蛾蚋、角落里的苍蝇、蚊子,正上演着夜晚狂舞盛会。它们把这光亮的地方当作游乐场,肆意地活动,不时落在桌上、地上。落下,飞起;飞起,落下,一直持续活动。“呼呼——”“嗡嗡——”我们仅凭声音便可辨出是哪种虫儿。无论哪种,都不喜欢!大家跳下床,拿蒲扇、纸板、苍蝇拍驱赶这些虫儿。
要说迷人的虫儿,有蜻蜓和萤火虫。夏日池塘,浮萍如聚,我们摇着叶片上的水珠玩。水珠晶莹透明,亮如钻石,时常映出夕阳下蜻蜓的倩影。它们窈窕轻盈,在水面上踅转,如同跳美妙绝伦的水上芭蕾。夜幕下的萤火虫,是黑暗中的惊喜。它们腹部那点点亮光随同小小的身体起起伏伏,仿佛落在凡间的星火,可剥去聒噪炎热,带来清爽安宁。我们踩着浅水区捉萤火虫,轻轻拨开芦苇,小心地用手一捂,再装进玻璃瓶。我们多希望把这份亮光装进梦境,最好能存得久一些。
那些和虫儿在一起的旧时光,才是真正的好时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