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立新

每次看到木槿，都被深深地吸引，枝蔓轻盈婉约，繁而不乱，每一朵都莹润水灵，嫩红的蕊心弥散出淡远的清香，很像秋天里曼妙矜持的女子，《诗经》里描述的“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这里的舜华，就是指木槿花。

“凉风木槿篱，暮雨槐花枝。并起新秋思，为得故人诗。”这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诗句。诗人在这诗里表达了两层意思，其一是借花寓意，以花抒情，在清冷孤独的秋天里，不由得思念起远方的友人；其二，观花看形态，在木槿花开开落落中，隐喻了生命的无常和短暂，以及留不住的美好时光。

去山野游玩途中，看到路边的木槿花，正旺盛地生长，枝叶疏朗有致，花朵洁净，或粉红，或牙白，或橙黄，一朵朵花似乎透着凝如脂膏的弹性，一瓣瓣花纹的曲线，也像在风中细腻地流动着，木槿花给人的感觉，一颦一笑都难掩典雅的气质。

小时候在乡下，木槿是普通的灌木，在桥边土坡，村野河沟边，都有它们挤挤挨挨的身影。木槿在古诗词中的名字极雅，“篱落”或者“绿篱”，可是乡下的人们却习惯叫“荆树条”，属于扦插易活、长势繁茂的植物，我舅舅家就种植很多木槿当做栅栏，围成一圈，在里面养一些鸡鸭等家禽。那时，我们小孩子经常采摘一些盛开的木槿花，放在嘴里慢慢品尝，滋味虽然不如槐树花那样，甜香浓郁，味道醇美，但这木槿花清淡的甜味中，又含有植物的清香，软中带糯。

不过，我的舅妈可不像我这样随便摘几朵，就往嘴里塞。她挎着竹篮，轻轻地用手拉弯木槿的枝条，手指翻飞，动作轻快。等摘取的数量差不多了，回到家后，又不厌其烦的一朵朵取掉花托和花蒂，放在清水里淘洗，摊在粗布上晾干，随后配上清水、盐、鸡蛋和调料等，进行均匀地搅拌。等搅拌的差不多了，舅妈开始烧起炉灶，一口铁制大锅里倒入很多油，再取出木槿等混合物，用手掌摊成薄薄的饼状，放在油锅里中微炸，待泛出金黄色便可捞出食用。这木槿饼吃起来，味道很甜美，给我舌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

后来一位学中医的朋友告诉我说，木槿花虽然被百姓称呼为篱落之花，但《本草纲目》记载，木槿可食用、可药用、可作为茶饮用。木槿花可裹上面糊炸制，可加豆腐煮汤，茎可制作纸张，叶可洗发润肤。朋友的解读，让我知道木槿原来还有这么多的用处，打破了我固有的对木槿的认识。

纵使生命短暂，也要清芳朝夕。木槿花虽然日日花瓣舒展，又日日委婉落去，但其美是温柔的坚持。难怪唐朝的李商隐将一日之花的木槿，寓意为下凡的仙女，他在诗中写道：“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读这样的诗句，让人心底无形中生出无限唯美，又略带悲情，还有点浅露的自傲。

木槿花的品种其实很多，有短苞木槿，波纹般的花瓣，带着褶皱舒展，淡淡的紫色如盛开的变色茉莉；有白花重瓣木槿，简单纯色，素白莹润，只在花蕊处洇出一圈带丝的胭脂红。它们迎着秋色正娇娇嫩嫩、轻轻柔柔地盛开，一瓣挨着一瓣，尽情舒展，清香淡淡地弥散，即使飘落地上的花朵，也依然色泽不减。有风吹拂枝梢，似乎能听见这些花朵在浅浅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