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镜中人

版次:A06  2024年09月11日

平凡、真挚而美的事物,总能唤起我内心的敬重、包容与珍惜,敦促我对眼前的世界多一点耐心,多一点爱心,多一点信心。近日,读完的一本书再次唤起了这样的久违之感。这让我对这本名为《我对面的我》的散文集忽然生出了别样的敬重。

这本书的作者吉建芳是一名记者、漫画家,同时也是一名多产作家。“我对面的我”是作者以她曾经历过的所有生活提炼并塑造出来的一个形象——崭新而与众不同的内心之我。这个“我”,与作者本人似乎很近,如一个摇曳在眼前的镜中人,一个在理想的光照下闪闪发亮的化身。而与理想之光相对照的,是略显潮湿的俗世生活,以及这生活中和你我一样平凡的作者本人。

平凡人写平常事。《我对面的我》无疑是一部书写共识化生活的散文集。身为记者与漫画家的作者,与她的读者基本走在同一条现实轨道上。她生活过的城市、因职业与个人兴趣所走过的道路、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结识的朋友、谈论的观点,基本都在我们大多数人所经验或可以通过想象去认识与体会的范围之内。究竟是什么让这普通的生活经作者书写之后生出如此触动人心的力量呢?也许,那使普通生活忽然生出偌大力量的,正是作者内心深处随时涌现的欢喜与兴致,以及那种要将坚硬而无趣的生活戳出一个美丽而柔软的洞来的热切愿望。它们深深感染了我,让我惊讶于一个人竟然能够如此深情、专一而热切地一头扎进普通的生活,面对平凡而纷乱的人世,让内心宁静而羞涩地开出花来,让对面凭空多出另一个与众不同的“我”来。

这个“我”是作者以敏感而富有灵性的内心一笔一笔描出来的。我一直相信,作者最大的作品和最好的形象其实正是作者自己。写作或者与写作伴生的行为,在点滴之间影响、重塑着作者的心性、认知以及面目和表情。在一定的时光经行之后,作者写出的文字所凝结的形象已经开始超越她自己。有时连作者本人都会觉得,那个写出来的自己其实并非自己本身,而是一个对面的镜中人。与“现实”中的自己相比,那个对面的人似乎更为澄明、完美、丰富而强大。

作者吉建芳显然是更为喜欢那个镜中的自己的,因为那个“她”完善了她对自己的想象与憧憬。读这本书,我惊诧于作者做什么事都是那样兴致勃勃、充满活力。文中她无数次写到自己的冲动、慌乱、胆怯、狼狈与窘态,以及惊喜、惊叫与惊诧,泪流满面与奋力呐喊。而即使是在这一切貌似负面的情绪状态中,她也依然是热烈而一往无前的,因为心中始终有另一个“我”在呐喊,在导引,在呼之欲出。

在阅读《我对面的我》的过程中,我总会想起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彼得·汉德克在演讲中引用的一首诗,“玩这个游戏不要做主角/去寻找对立……行之若素/直到你变成对的/直到树叶的沙沙声变得甜美/走过村庄”。

这首《走过村庄》是上世纪70年代的一首戏剧长诗的开头,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所说的话。我想,这也是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吉建芳在书中想要告诉读者的:永远需要平静而激越的内心,永远不要被眼前的阴霾所遮挡,永远要有一个更完美、更与众不同的你在你对面伫立。永远要万水千山纵横,走过世界这不断延展中的村庄。

来源:光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