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群人，她们穿着灰白色的工作服，拎着拖把杆，提着水桶穿梭在摩天大厦、超级市场的电梯间，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蜂……如果不是自己的母亲春香来到深圳，从事保洁行业，张小满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深入了解这些在格子间忙碌的人们，与这座超级城市之间的复杂联结。

张小满是一名“深漂”，做过记者，如今就职大厂。2023年11月，她的新书《我的母亲做保洁》由光启书局出版，因其中对母亲春香的深圳“打工记”以及母女关系的幽微剖析，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许多女性读者，爱上了这位功底深厚、笔触细腻的女儿，更爱上了坚韧善良、尽情发光发热的母亲。

翻开这本书，你会发现，春香阿姨和她的同伴们就像是身边最普通的女性长辈，她们肯吃苦，有同理心，对待生活始终拥有“战斗”的激情。超级商场那锃光瓦亮的地板，有“春香们”的日夜努力。热情肯干的春香阿姨又有着进退自如的生活态度。在写字楼里，春香能够忍耐身体上的辛苦劳累，与格子间的其他打工人一样，默默穿梭在电梯间。面对老家亲人的变故，春香亦能够放弃收入还不错的工作，离开政府大楼，返乡照顾亲人。

作者张小满的现实洞察力与叙事能力让这本书引人入胜。在张小满的笔下，母女之间的隔阂、冲突与和解如此真实地被呈现出来。小满与母亲的关系也一度十分紧张，对此，张小满并无隐瞒：“她是那么传统……我想如若我是生活在民国之前，我的母亲估计是那种会按住号啕大哭的女儿给她裹小脚的母亲。我想如果我在生活中遇到像她这样的陌生人，我不会想跟她做朋友。但她是我的母亲。”若将母女间的联结比作一个情感的包裹，那么小满的文字仿佛一把小刀，划开了包裹的缝隙，让其中的稻草棉絮倾倒而出。

然而，春香待在深圳的日子里，张小满透过保洁员的微观世界，尝试理解母亲的选择，理解她在格子间工作的百般况味。时隔十几年再次与母亲一起生活，张小满也再次回望成长路上，母亲给予自己的托举，和在面对他人误解时，母亲对自己坚定的支持和守护。小满不仅观察和参与着母亲的工作，更是重新将一个个记忆节点，放入母女关系里。母女之间的心灵距离，最终与地理距离一起缩小，汇聚于她们在深圳的小家。

张小满的书写，是为一个群体发声音：中老年女性的生活，那么真实，那么忧伤，又那么一往无前。书里提及许多打拼的长辈们，来自不同的县城，汇入超大城市的人潮中。她们大多不似年轻一代会在互联网积极地表达，而是自我消解工作中的苦闷与困境。她们的工作没有光鲜亮丽的表面，常常被我们所忽略，而张小满的写作，让读者看到了她们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

许倬云曾说：“我们要想办法设想我没见到的世界还有可能是什么样，去扩展可能性，可能性是无穷的。”张小满做了努力，她不仅将保洁阿姨们的生活书写出来，让“春香们”有了更多发声的机会，更将自己对母亲的理解付诸实践。在接受采访时，张小满提到，自己周末的时候会帮母亲工作，用行动支持母亲。在感受到母亲对她的托举之时，她也尝试努力去托举母亲。

在读完《我的母亲做保洁》之后，很多读者都有所收获，与自己的家人重新建立联结、互相理解。张小满的朋友果果就分享了她与母亲的故事，感慨中老年女性最有韧劲儿，能把所有生活的苦都拧成花，哪里有她们，哪里就热气腾腾。

如张小满所说，这本书“抵达了更多人”，或许每个人，都能从春香和小满的故事里，读到母女之间的隔阂与爱意，读到两代人生活方式的交汇与碰撞，体味人与人相处的复杂与美妙。

在《我的母亲做保洁》里，张小满看见了母亲的内心，亦接纳了自己的来处。而她们的深情羁绊，或许也可以令更多人，在飞速变化的世界里，用心底的关怀与温柔，见自我，见他人，见众生。 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