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

陈 果

版次:A05  2024年10月24日

我家附近的街角路口有一家小店,挤在一排老旧的矮房中间,像一块不会被注意到的灰色石头。小店没有闪亮耀眼的灯光,只是默默地守在这个喧嚣城市的一隅。那扇从没被换过的玻璃门透着一股发黄的油腻气息,贴着鲜红的“小店”二字,每当我推开它,仿佛推开了生活中一段陈旧的记忆。

几年前,这家店是街道的热闹驿站。白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晚上店里的灯光让四周显得温暖而宁静。老人们在这里歇脚,谈论着当天的菜价;孩子们在这里嬉闹,分享着书包里的零食。生活在这里聚焦、发酵……然后再无声地散开。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旧的小店渐渐跟不上时代的飞速发展,有些落寞了。人们更爱去货品齐全、服务周到快捷的大超市购物。

梅雨季的一个傍晚,天空暗得像一块被浸湿的抹布,雨水打在地上,溅起一股混着泥土的气味。我推开小店的玻璃门,发现货架上的东西所剩无几,只有几包薯片和几瓶矿泉水孤零零地摆在那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昏暗的灯泡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会熄灭似的。

“最近怎么没进货了?”我问站在柜台边的老板娘,大家都叫她张姐。

张姐抬起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轻声说:“近来生意清淡,没多少顾客,我也懒得再进货了。”

我瞥见墙上的日历,停在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只有滴答作响的挂钟在坚持不懈地跳动着,要与这停滞的空间较量到底。

几天后,我又来到小店。雨依旧下着,屋檐下的水滴汇聚成线,敲打着地面。货架上还剩下一包薯片歪在角落里,包装袋已经有些褪色。我拿起它走到柜台前,张姐看着我,目光中混杂着告别与无言的失落。她的手微微颤抖,按下收银机的按钮。机器发出一声沉闷的“滴”响,在宣告一场无可挽回的终结。

我付过钱走出店门,回头看到小店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无助,像一位在风雨中走得太久的老人,随时可能倒下。

回到家,我躺在沙发上,撕开那包薯片。熟悉的咸香在口中化开,可我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这苦涩来自哪里?是因为那家逐渐冷清的小店?还是因为我心底深处的某种失落?吃着薯片,我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小店曾经的样子,那些热闹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但这一切都已经成了记忆中的碎屑,散落在时间的尘埃里。

不久,小店关门的消息传开,新的商店很快取代了它的位置,新的招牌、新的人、新的开业优惠循环广播,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小店的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划开了一条裂缝,提醒着我,生活中的某些东西虽看似平凡,却在不经意间丰富了我们的记忆、提供了情绪价值。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它带走了小店,也会带走其他东西。

那包薯片最终化为碎屑,小店在生活中彻底消失。

在我心里,那段平凡而温暖的记忆依然鲜活,它陪伴着我继续走在人生充满未知的路上,寻找生活中的另一处温暖。